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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湖南省肿瘤医院的一名心灵关怀师，平时负责给住院的癌症患者提供情绪及情感支持。一个午后，我接到了来自临床医生的转介，说是一位患鼻咽癌的傅阿姨这两天情绪不好。主治医师说，患者之前情绪还不错，但自从看到隔壁床在呕吐时也开始呕吐，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都很低落悲观。
初见傅阿姨时，她在床上病恹恹地躺着，但见到我来还是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听我说明来意后，她礼貌地回答：“我挺好的，谢谢你们的关心，我觉得我心态还是不错的，也会自我调节。”
我明白她是怕医生觉得她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请我去探访她，于是跟她进一步解释了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有“神经病”，而是我们在遇见困难、遭受痛苦时都需要有情感上的支持和帮助，而医生就是希望她在这种时刻可以多依靠我们一些。
她听了之后仿佛没有那么抗拒了，对我说：“这其实是我第三次化疗，但是这次比之前都要不舒服，人是吃了大亏啦!”我看着她深深的黑眼圈，消瘦的面容，床头桌上一包消耗了大半的纸巾，床边的垃圾桶，就理解了她所说的情况。
她说，之前都没有这么难受，这次用了止呕药也没有效果，晚上睡也睡不好，最近又牙痛，吃东西也吃不下，又担心自己的治疗每次花这么多钱，家庭又不是很富裕，不知道治疗到底会不会有效果……我专注地听她分享经历，回应着她的苦恼，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构筑起了信任的桥梁。
第二次去探访她时，主治医生杨医生说，傅阿姨这两天心情不好。难道因为自己没做好?还是阿姨觉得效果不好?见到傅阿姨，她气色明显比上次好了一点，见到我热情地打招呼，随即嘴角又有一丝苦笑，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人生下来都是罪人，都是来遭罪的，你认可吗?”
我惊讶于她的疑问，又好奇她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于是反问她：“为什么您会这么说呢?”
傅阿姨叹了口气，说：“昨天我跟杨医生发脾气了，但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我心里烦。”
“那是什么原因呢?”我进一步问道。
“唉，我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女儿和我女婿吵架，离家出走了，之前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怎么得了咯。”傅阿姨之前跟我说过，在没生病之前，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现在她不在家了，很多事情想管却管不了，只能干着急，又感觉身上的症状更重了，无意中就对医生态度不是很好。
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年轻人不容易，经历了很多，好不容易把家庭建设好;老年人也不容易，有了家庭，什么都看上去好了，但是又没有了好身体，还要继续为儿女担心，所以才有此感慨。
我给傅阿姨打了一个比方，烦恼就像屋子上的落叶，扫完了还是会有的，可以选择扫，也可以选择不扫，但是四季变换是我们阻止不了的事，所以选择自己舒服的方式与落叶相处就好了。
她听完若有所思，问我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我说您哼唱几段吧，她说她不记得具体怎么唱了，只记得“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
这两句歌词她很喜欢，我搜了一下，是童安格的《把根留住》，于是我点了播放键，旋律在病房中响起，我们静静地听着，慢慢地，都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我看到她微微地随着这旋律开始轻轻摆动身体，虽然不记得歌词，但她也在轻声哼唱，眼中泛着光，仿佛时间变得很长很长。我想她一定回忆起了很多故事，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回首往事，被经典的旋律和歌词所感动。
一曲完毕，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她说觉得歌词很“真实”，仿佛就是在说她自己的一生，她说她年轻时很喜欢唱歌，以前很困难的时候就听歌，在歌声里就会忘记自己所遇到的困难，也会觉得生命中还有这样美好的事物。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傅阿姨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但是为了生活和家庭她牺牲了很多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故事就像这一首歌，有浪漫和淡淡的哀愁，却不是绝望的，在哀愁和伤痕下隐藏着自己的希冀和力量，我想她也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对疾病和生活。
后来傅阿姨经过医生精心的治疗出院回家了，我每每想起这一首歌都会想到傅阿姨，仿佛能再次回到那个下午，像遇见一位老友一般，开始有些生疏，但后来能找到以往的感觉和气氛，体会重逢的喜悦，这是属于我们珍藏的记忆。
如果下次再遇见傅阿姨，我也希望送给她一首徐志摩的小诗《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湖南省肿瘤医院 文忞霓
通讯员 彭璐
欢迎拨打湖南省肿瘤医院咨询电话：心灵关怀部 0731-8976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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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袁小玉
来源：大众卫生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