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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董谦，曾是深圳晚报资深体育记者。今年4月起，他和好友蒋耐阳，从汨罗到深圳，足踏山水千里。50天毅行栉风沐雨，只为给家乡募捐建一座“落蔸”公益图书馆。毅行开始起，董谦写下《落蔸记》，记录他的一路南行。这行程里种种艰辛、份份孤独，都在董谦的笔下，化作一路风光霁月。即日起，新湖南连载刊登董谦的毅行手记《落蔸记》。
往期回顾：
29 思念的人就是你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二十九天，走到一个叫“竹蔸塝”的村庄，看着名字，就想停下】
每天醒来，胡乱想念的人，就是你呀，——
徐娅。我的爱人。
我把今天的20公里，送给你。
既是因为爱，也是因为穷。
这一段，风景不错。
有山，有田，有竹子有溪流，
还有一条路，一条带我回到你身边的路。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
没有太阳，空气润润的，
好像要下雨，但是没有下雨。
(直到傍晚，雨才落下来)
一头牛看着我，
“哞”地叫了一声，
我也看见了牛。眼神温柔，
我觉得是你。
我走到一个叫“竹蔸塝”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觉得，
今天就应该歇休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里，
温习你给我的一切好处。
我在路上走。
爸妈你照顾，你还有一份工作。
爸爸不慎摔到胸椎骨折，医院的每一天，需要你。出院回家，仍须复查，需要你。
妈妈的腿不方便，需要你。
爸爸好的时候，可以照顾妈妈。现在二老都不方便，只能靠你。
光是早起，给爸爸装护胸马甲，给妈妈穿假肢，你下班回家晚，多半还没睡醒。
这些都是我的事，现在只能靠你。
2016年我任性“出走”，扔了工作，四年没有收入。
我没钱和你旅游，没钱送你礼物，
不舍得请你吃饭，就说老公的手艺更好。
不舍得请你看电影，就说影线片子不入流。
甚至，会用李安的故事骗你，——
李安靠老婆活了六年，终于出人头地。
可你老公我是李安吗?我可有他一个指甲盖的才华?
你没有怨言。
这次我又要犯傻。
你说，“你的身体可能受不了。”
“是的，可能受不了。”
“可能会受伤。”
“是的，可能会受伤。”
“你还是要走?”
“是的，要走。”
“我支持你。”
现在，我在休息。
窗外有一所小学，
有歌声，有孩子们的欢笑。
如果这是我写给你的一封信，
你听，你可以从信纸上听到一种纯真的声音。
亲爱的,这是落蔸的声音。
既然我们当初不愿要孩子,
就把落蔸当成我们的孩子吧。
她已经是许许多多人的孩子,
其中有我和你。
来,我们牵好手,不走丢,不分离。
去年秋天,我利用帮忙之便带徐娅蹭了一趟四川西昌,算是几年来的一次出游。
30 火把就在你的手里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三十天，英西峰林看见了我的手忙脚乱】
火把真的在你的手里。
你举起来，
落蔸就看见了。
你们都举起来，
就看见落蔸了。
这是最为忙碌的一天，
共有107位朋友慷慨解囊。
你们这是要带落蔸去梁山吗?
算上她，一百单八将，凑齐。
又或者，
摆满月酒?
不知不觉，我俩走了一个月了。
此刻，在英西峰林。
某一处山脚下。
我听见窗外，小虫的鸣叫。——
在一个很小的土洞里，一个小虫子，拉着他的琴。
不是为了赢得观众，而是因为热爱。
此刻，我想把那只唱歌的虫子，
放在你的手心。
听，落蔸——
它的生命本身就是一支歌。
31 最好的方式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三十一天，歇脚浸潭，已入清远】
怎样帮助落蔸?
怎样都是帮助落蔸。事不分大小，钱不分多少。
最好的方式，——
不是给她钱，而是给她书。
因为，给她的钱，最终都是买成书。
书有五花八门，给她什么样的书呢?
最好的书。
落蔸就是要让汨罗的孩子，
读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童书。
和北上广深的孩子一样。
什么书是最好的书?
董谦说了不算。
张立宪说了算。——
他是《读库》创办人。圈内名号嘹亮，“读库老六”。
《读库》，“大型阅读仓库”，奉行“三有三不”原则。
三有：有趣、有料、有种。
三不：不惜成本、不计篇幅、不留遗憾。
《读库》有童书品牌，《读小库》。
四个关键词：全程陪伴，美育为先，营养均衡，艺术品质。
去找张立宪。
老六一句顶一万句：“最大优惠，尽快落蔸”。
不负江湖美望。
深圳有位林静英女士，
仰慕《读库》，又愿助力落蔸。
出资两万，尽购《读小库》童书，以饷汨罗孩童。
林静英，潮汕人氏，
协助其兄于深圳创立公司，
秉承诚信勤勉，为纸业销售界之翘楚。
最好方式。——
两位贵人，共同造就。
落蔸深施一礼，铭恩于心。
32 吵完一架，走得飞快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三十二天，小镇名叫禾云】
“我不是你，我是一个俗人。”
这句话，厉害。
蒋耐阳拿它，对付我。
“早饭少呷一个蛋是?”
“我不是你，我是一个俗人，呷少一个走不动。”
“走路少呷烟是?”
“我不是你，我是一个俗人，酒不要我呷，烟也不要我呷是?五公里一根，keep一报数我就点烟，不能再少得。”
“塑料垃圾莫乱丢噻。”
“我一直捏在手里，冇丢到山里，这里尽垃圾，我就丢，别个丢得，我丢不得?”
“别个丢得，哦哩【为什么】你就丢得?”
“我不是你，我是一个俗人，我就丢。”
想把我顶到壁上，
也没那么容易。
“你自己讲得，哦哩【为什么】你屋里崽讲不得?他要讲是个俗人，你就要捶死他。”
“不哦哩，他讲不得。”
“哦哩?”
“不哦哩，他要敢是个俗人，我就捶死他。”
今天出发时，我俩又吵了一架。
“蒋耐，今天冇太阳，我们上午走完是?”
“一气功【一鼓作气】20公里?”
“霸点蛮，走得完。”
“中午太阳大，费死力，我看还是分两段。”
“还冇走，就打退堂鼓，呷不得一点亏。”
“哦哩【怎么样】，我有少一步吗?”
“分两段走，别个会不会觉得我们在偷鸡?”
“随他们想，我反正冇少走一步。我不是你，总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现在大家都在看我们，能做得更好，哦哩不呢?”
“不哦哩，我讲过，屙尿不眵人，眵人屙不成，尿来得，我反正捉住就架势，管他来人不来人。”
“你反正是个俗人。”
“对，哦哩。”
“你看大家都在为落蔸拼命付出，我们要对得起他们。”
“我也在拼命，每天走死人。”
“再拼命一点，你不会死人。”
“落蔸冇逼我，最后会被你逼死。”
这一天，蒋耐阳走得特别快。
快到我追不上。
一气功20公里，然后，
眵住我，得意洋洋。
33 孩子，总有一件事你会很行
今天，看到一则“旧闻”。
尽管是月初的消息，
却不知已被掩埋到了第几层。
在西安，有九岁女童，家中跳楼，当场身亡。
原因竟是，没能按时完成作业。
留下两份遗书，其中一份：
“为什么我干什么都不行?”
步履沉重，无心向前。
只觉哀恸，哀恸之下又有出离愤怒。
并非孤例。
去年3月，南京九岁男童，跳楼自尽。
网传他的遗书是这样的：
“nǎi nǎi，我前天5把学校的bō里zhuàng suì了，我之道要chěn fá，suǒ以我跳lóu了。”
孩子，你连“奶奶”还没学会写，只因撞碎了学校玻璃，害怕惩罚，就自己结束了生命。
去年4月的那段视频，还记得吗?
十七岁的男孩，因为和妈妈争吵，拉开车门，跳下上海卢浦大桥。
全程不过五秒，如此决绝!
怎么了?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了?还是我们的父母怎么了?
还是，我们的教育体制怎么了?
“为什么我干什么都不行?”
这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天下的父母?
还是，在问整个人间?
有个法国小姑娘，十三岁时写下一首诗：
“
假如地球是方的
我就有一个角落
可以躲藏
可惜地球是圆的
我只能直面世界 ”
大人们，你们的孩子其实不是你们的孩子。
“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
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
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纪伯伦)
这个九岁的女童的血痕。
这个九岁的男童的血痕。
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血痕。
浸渍了落蔸的心。
落蔸能做什么?
有人说，落蔸是个乌托邦。
落蔸想说，教育是一个必要的乌托邦。
落蔸想告诉每一个走进来的孩子：
“孩子，总有一件事你会很行。”
34 跟乡野说再见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三十四天,挺进珠江三角洲】
蒋耐阳,董谦可有骗你?
“翻过大山,就是广东。珠江三角洲,一马平川。”
今天,走进清远市区,
进入珠三角,开始一马平川。
这里,城市连结城市。
罕见稻田,人口稠密。
所以,让我们和乡野说再见。
别了,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山远近,路横斜,平冈矮木鸣黄犊,白云绕处有人家。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白发谁家翁媪。
别了,这样的路。
别了,这样的云。
别了,这样的人。
别了,这样的虫。
别了,这样的人间至味。
别了,这样的无邪孩童。
让我们继续,
就在前方,城市连结城市。
就在前方,
有许多双热切的眼睛,
他们是落蔸新的朋友。
快要进城
蒋耐阳有了一桩心事
35 昨天的话没有讲完
【二千里毅行，建汨罗市落蔸公益图书馆】
【第三十五天，走近花都】
昨天用了翁卷的两句诗。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后面还有两句，没用：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为什么?
“四月”倒是应时，“闲人少”也很应景。
然而他们不是“才了蚕桑又插田”，
而是外出务工去赚钱。
所以，又改摘了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
只见“白发谁家翁媪。”
哪有“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乡野非老即幼。
白发为蒙昧的白发。
孩童为留守的孩童。
偶有父母在的，几乎无不在麻将赌戏中虚掷光阴。
这广阔的乡野，
只有一词可以形容：空乏。
国家百事责之地方，地方多半归于乡村。
乡村，
无力负担是一个问题，
办理不善是一个问题。
又有一词可以概括：断线。
所以，再破了辛弃疾的《鹧鸪天》。
“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进城的父母固然愁怅风雨，
老家的溪头又何尝能见春色?
最可怜，便是孩子。——
乡野有乡野的疏离。
城市有城市的逼仄。
我发愿而来，
二千里栉风沐雨，
一步一叩问，
要问出一个真切的心来：
如果不是真想干，不如不干;
如果真想干，汝能持否?——
能持。
誓以方寸之念，唤醒满眼之春。
责编：刘瀚潞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