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永中
“能饮一杯无”,自然说的是饮酒这个话题。
先说饮酒之人。
说饮酒之人,必及古之饮者先贤。古之饮者先贤,又必绕不过李谪仙和白乐天。“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句炸裂在《将进酒》里的老酒话,横亘穿越着千百年来酒世界的万古河山。何谓“饮者”?好酒而善饮,饮辄醉,醉则乐,乐以至飘然仙逸者也。李白,本身就是一个斗酒诗百篇,酒兴来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以“饮者”而留名于世的酒坛标高,号酒中仙。诗酒年华,能饮一杯,已成古今文人雅士的一款标配。“绿蚁酒新醅,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这份邀酒诗帖,算是爱酒,爱朋友,懂酒,懂人性到骨子里的。李与白,皆为“饮者”,他们一动,一静,璧映双辉。
人之欲饮,总要有个由头的。今天弄了个好菜,得喝几杯;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喝几杯;今天谁谁谁来了,得喝几杯;今天纯粹就是高兴,得喝几杯;呐,你看,你看,今天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好的几个谈得来的人,难得凑齐了,总得喝几杯吧。红白喜事,四季年节,也都是喝几杯的由头。有了这一切,便可邀朋友,有时也邀自己,对饮或是独酌。这分酒中的诗意,全看你临到场境和心境中怎么去发挥了。若能如是,酒在其中,诗在其中,人生亦在其中矣。
欲雪轻寒,红泥小火炉已架起势,就待夜来赴宴人了。邀谁来饮一杯?这被邀的谁,必定是主人心中所念想,所切盼之人。这场景,可以想象,那个被邀了酒的人,在穿林打叶的秋雨中,踩着满地落叶,去赶一个酒场子,还没等酒下喉,身子就先轻飘飘起来了。而那个等客的人,一次一次地眼望轩外。等的人,被等的人,心里都有点小猴急。菜对了,酒对了,人对了,心情对了,时辰对了,场合对了,天底下还有能比这“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更不可抗的邀酒吗?此时此刻,三五会心之人,凑在一起,围炉而坐,燃烛点蜡,把盏一醉,这等事情,光想想都美的。
再是下酒的菜。
人们通常会把酒和菜联起来。酒菜,酒菜,下酒的菜。酒菜不离,好酒离不开好菜,好菜离不开好酒,这是饮者或酒徒们的通识。红泥小火炉里到底炖了些什么?这是个大空,腊肉猪脚,羊肝牛杂,人人都可往里面填自己喜欢的萝卜白菜。想想古人会怎么吃这个火锅,他们煮了什么。陶渊明的南山小豆?柳宗元的清湘苦笋?抑或苏东坡的芦芽鳜鱼?这桌酒菜,或许是宫廷玉液配钟鼓馔玉的豪门盛宴;或许是勾栏瓦肆偏街里巷的围炉小酌。要么,干脆就是烟酒柜前的一位站席,这下酒的菜,便是孔乙己用手罩着的那几颗茴香豆。我见到过乡里赶场或挑脚的老表,在供销社柜台前饮酒的情形。他们先把担子行头往墙边一卸,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三五角钱,就着几粒糖果花生便把半碗酒下掉了。酒的这种饮法,不用餐桌,不上菜,连吃菜的筷子都省却了。偷着喝的酒,是注定没有下酒菜的。奉大人之命去供销社打散装酒,难敌酒香的诱惑,在未及到家的半道上便把酒干去一大半的,那是许多男儿经历过的陈年趣事。
酒与菜,从讲究到随便,从庙堂落入烟尘,形式场景在变,饮者形象不同,层次格调各异,但在以酒作乐,因酒得乐的人性终极这个点上,王侯将相,下里巴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么,又关乎酒。
我之于酒,不是饮者,至多算一个浅浅的参与者,平时对喝酒,不惧不好,不拒不求,更不嗜不贪,只是在场面上,能对付二三两而已。对于酒,平生不研究,不收藏,不能细辨酒的香型花色,亦说不上独钟偏爱的品牌。不知道,那新醅出来的绿蚁酒是什么样子的,更不知道壮着武松的胆去打虎的那十八碗,是烧刀子还是甜米酒。但愿是烧酒,若是甜米酒,武松的英雄形象在我们心中会打折扣的。
我曾在自己一篇《知乎?酒》小文中表达了对酒的认知。酒,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问了别人,都说不清,自己也没有琢磨出答案。但我很早就知道,我们的湘西,好山好水出好酒,是天生的酒窝、酒谷,号醉乡。湘西人的豪气才情,大多与酒相关。我的文学荷尔蒙就是酒醺出来的。我读大学时的校园在一个叫大田湾的地方。我们的男生寝室与一家酒厂仅一墙之隔,成天浸在蒸罐里溢出来的酒香中,夸张一点的说法,有时会在梦里被这酒香醉醒。我在想,现今我在台面上还能应酬几杯的童子功,恐怕就是从这里发萌的。这家酒厂就是吉首湘泉酒厂,今天湘泉酒鬼酒厂的前生。
当时湘西出名的有两样东西,文学与酒。文学,两个现象,一个是沈从文作为文学耆宿,文物一样被当今文坛重新发现;一个是孙健忠、石太瑞等一批湘西籍文学骨干的茁然崛起。沈从文的《边城》、《湘行散记》,孙健忠的《甜甜的刺莓》、《醉乡》,石太瑞的《木叶之歌》,《黎明鸟》,等等。他们的作品,一时洛阳纸贵。文学,成了湘西人的面子。另一个,同样为湘西人掌门面的,是酒。这酒,就是得黄永玉设计瓶装的湘泉和酒鬼酒。那时,无论城乡,湘西人的餐桌是无酒不湘泉的。文学诗酒弥漫湘西,至今还在那么浓烈着。
记得我留校工作,过第一个教师节的节日礼物就有统一发的两瓶湘泉酒。酒,是用玻璃瓶装的那种。那也是我饮酒生涯作古正经地面对一款瓶装品牌酒的开始。当我打开它时,那沁人的香就入我的心脾了。下喉的第一口就成了我对一切酒香的元味舌感。也就自那以后,凡请客,或被请客,都是湘泉、酒鬼酒当家。凡喝到湘泉、酒鬼酒以外的其他什么白酒,也似乎都带着湘泉酒鬼酒的元味尾子。这份入梦入骨的酒香味觉,必定是与酒厂为邻的学生生涯所成就的。
11月中旬,应湘西州政府文旅部门邀请,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鄢福初先生牵头组织了一次助推湘西文旅的公益书法活动。活动的内容是专请一批知名书法家,为湘西当地的名胜景点,知名品牌,书写名牌对联。我随行前往并兼导游。行程中,有参观湘酒鬼酒的项目。我得以再次走进湘泉酒城。11月17日这天,天气骤然降温,还下了小雨。接待我们的工作人员见我们衣服穿得单薄,有点打寒擞,便笑着说,你们来对了,雨雪天,喝酒天。说着就把我们迎进摆了样品酒的会议室。我们一边品着刚醅出来的新样品酒,一边听主人介绍公司的情况。做酒的文化,做有文化的酒。主宾双方投缘的话题都在酒的氛围中薰出来了。
雨雪天,喝酒天。一杯下来,暖身,暖胃,又暖心。这酒,选在这个节点上喝,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
湘泉在此,能饮一杯无?
湘西在此,能饮一樽无?
来源 《天下酒鬼》
作者:张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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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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