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代兴

麻阳为苗族后裔的聚居地，位于苗疆的前哨，所以人到了麻阳，就会有风俗人情陡变的感觉。这也难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第一次从怀化乘车去麻阳，要绕过很多的山坡与弯道，一百八十度的急弯，转得我直发晕，好像是去一个十分险远杳冥的天边仙寨。

​麻阳苗族人制作绿豆面

参加工作后，最先听到关于麻阳的谑语趣话是麻阳“十八怪”：什么猪比狗跑得快，花生煮着满街卖啦，什么蚂蚱做成下酒菜，姑娘背着娃娃谈恋爱啦……给人的印象麻阳是一个谐趣、怪诞、幽默和地域色彩极浓郁的地方。

麻阳十八怪腊肉​

猪比狗跑得快，是因为麻阳乡下农人养猪，多是放养在野地，任其四处乱钻，自行觅食，不圈养也很少喂饲料。因此土猪的强壮凶猛与野猪差不多，它们一旦遇到一群家犬，彼此不对眼，便会来一场赛跑比试一下速度，然后技压群犬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麻阳熏制出的特产“猪八怪”腊肉，红里透白，光泽澄亮，色香俱全，风味独特，是很有口碑的。

麻阳的小花生名气也很大的，麻阳土壤肥沃、疏松，透气性好，故种植出的花生颗粒饱满，香脆爽口，炖乌鸡和猪脚肚条什么的，很是滋阴补阳。如果是炒香了下酒，估计那些酒仙酒鬼们聚在一起，一个晚上是不会再吃第二道菜了。但这两样菜，还不能算做是麻阳苗乡最具特色的佳肴，最令人回味的，当是麻阳鹅。

怀化山区每个地方都有各自不同的俚语和方言。有趣的是，麻阳人“五”与“鹅”是不分的，说出来是一个音，让外地人听了忍俊不禁，很难分清楚他究竟是说的五呢，还是鹅。但是到了餐馆，那鹅是鹅，五也是鹅了，因为大家来餐馆不可能吃“五”而只能是吃鹅。

麻阳鹅

麻阳的鹅，大抵有两种做法。一种是炖熟煮成砂钵鹅。有一天，心情沮丧的我对熟悉的世界茫然失措，骤然跌倒在一片昏暗模糊的光阴里。友人不知从哪里探到了我的消息，拽着我乘车来到郊区一家餐馆，点了一份麻阳砂钵鹅作主菜，指着砂钵鹅说这是地道的麻阳口味，是时下城里正流行的一道特色菜。当时很久没下馆子了，看来我对怀化口味的流行主题是有点陌生了。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在乡下吃过那么一两次鹅肉，除了咬不烂以外，没有别的记忆了。很多年没嚼那大坨大坨的鹅肉了，味道真不错，一改我过去对鹅肉心存粗糙坚硬的印象。酒酣朦胧中仿佛是吃到了天鹅肉一般，美酒与美食让我醉且快意起来，不适与烦恼顿时烟消云散，看来大吃大喝是能够让人痛快健忘的。又是很多年过去，麻阳砂钵鹅的浓浓香味和柔滑的口感，连同朋友的那份真诚友情，常让我心潮起伏。

麻阳鹅

麻阳鹅

麻阳鹅还有另一种做法是炒。油爆之后，接着把鹅肉炖熟，再在回锅烹炒的时候，抓一把新鲜的青辣椒，经过厨子的精心配制与烹调加工处理，不多久一道喷香细嫩的鹅肉大菜，就会摆在了你的面前。早两年在怀化湖天大桥的边上，就有麻阳人开的鹅肉馆，口味很是地道。马路边一个小小门面，楼上是住宅式包厢餐厅，几乎没什么装修，大众消费，价格实惠，常引得许多的小车停挤在店门口，让人想到一个道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最让我念念不忘的，还是麻阳兰里镇上的鹅肉餐馆，那个独特的香气与口味，才令人叫绝。时间一久，便会忍不住，自驾几十公里去那里解一次馋。

麻阳鹅​

麻阳腊鹅​

在麻阳农村，民间还有一道稀有的特色小菜，叫做“香过垅”。传说过去有一农家妇女，为人贤惠，她用家里坛子中仅有的几缕韭菜根腌菜，招待一位自天宫偷偷下凡跑到人间微服私访、调换口味的老神仙。不料腌菜的香味飘过田埂，一直飘到了在山上种田的丈夫鼻子底下。丈夫疑窦顿生，顺着那香味儿，越过茶林田垄，一直寻到了自家的门口。但见堂前席上一位飘髯老者正细细品尝着几根腌韭菜，那神仙爷爷兴许是早已饥肠辘辘，饥不择食，得此草根嚼食，竟也连声称奇。那丈夫正要上前打招呼，凑上前去想看个分明，不料那老者竟不屑一顾，飘然飞身而去。从此，“香过垅”这俗名不胫而走，传遍四邻八村。其实这“香过垅”的做法十分简单，每年割韭菜时，剪下细根，然后洗净晾干，或切细或连根带须放进坛子或者小水缸内腌起来，半年之后方取出来食用。那特有的封存在翻水坛里的田园风味，数月之后开启食用，依然保留着当初的自然芬芳。传说终究归传说，只是我至今未能有幸食之，所以还是少说为妙，免得以讹传讹。

老一辈革命家、新中国第一任铁道部长滕代远，就是出生在麻阳的岩门乡玳瑁坡村，1923年滕代远十九岁出远门求学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我曾去过岩门乡，采访过当地的村民。据老人们回忆，当年滕部长的长子每次代父回乡探亲，返京时总要带上一大袋“香过垅”给父亲。因为老革命喜欢这道小菜，他对故乡与亲人的眷恋，全深深渗透在这浓浓的乡间风味之中了……

摄影：焦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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