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剑平

曾康乐与笔者为大学同窗，在校期间便展露文学才能：大三时在《湘江文学》（现《湖南文学》前身）发表小说，大四又在《湖南日报》副刊发表散文。参加工作后，他长期在政府机关和央企任职，文学创作多为“偶尔为之”，零星在各地报刊发表过小说与散文。不过今年以来，已退居二线的他在散文创作迎来明显突破——自6月至今，在《湖南日报》“湘江”副刊、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老年人》杂志社等报刊、媒体便刊发30余篇，形成了阶段性的创作高潮。其在散文创作之路上的勤奋和探索，令笔者深为感佩。曾康乐擅长以“小叙事”为载体，传递地域文化、生态理念与人文精神等“大情怀”，放大了散文创作的格局、提高了散文创作的格调。剖析、提炼其散文创作的一般范式，相信对散文爱好者不无裨益。

一、艺术结构：双线交织，以情串事

曾康乐的散文普遍采用“情感线+叙事线”双线交织架构，以个人情感为脉络串联事件与景观，让叙事有温度、情感有依托；部分作品更融入历史、文化或生态维度，形成多线张力，在湖南地域文旅、乡土记忆等题材中，既贴合内容特性，又深化主题表达。

1.“现实探访+文化共情”的文旅叙事结构

此类散文中，“实地探访”的叙事线与“文化共情”的情感线紧密缠绕，让景观成为文化载体，情感成为解读文化的钥匙。《磊石山记》以“车行洞庭腹地—登磊石山—访烂柴港—寻洞庭庙遗址—追溯屈原足迹”为空间叙事主轴：初见磊石山，以“被洞庭水打磨千年的玉印”形容视觉震撼；听闻“烂柴港棋仙传说”，生出时光慨叹；触摸洞庭庙断碑，涌起历史怅惘；最终驻足山顶遥想屈原“北眺洞庭烟波”，情感从“山水之美”的直观感受，升华为“楚地文脉之重”的精神共鸣。文中每处景观皆承载文化记忆，使“磊石山是楚地精神地标”的主题自然呈现，避开了文旅散文“景观罗列”的常见问题。

《南京陶林二公祠前的遐思》一文，叙事线以“走进二公祠—观陶林塑像—追溯左宗棠与陶澍、林则徐的渊源“展开，从“左宗棠为何为陶林建祠”的疑问切入，逐步铺陈“渌江书院夜谈—湘江夜话—收复边疆事迹”等历史片段。情感线则从对“三人友情节义”的好奇，过渡到对陶澍“识人善任”、林则徐“家国担当”、左宗棠“知恩图报”的敬佩，最终升华为对传统士大夫精神的深刻理解。现实场景与历史回忆的交织，结构严谨且富有张力。

2 .“历史回溯+现实观照”的时空交织结构

曾康乐的部分散文打破单一时间维度，以“历史线”与“现实线”对话，让历史照亮现实，现实呼应历史，增强文章的纵深感。《岳阳楼上对君山：景与史的千年共鸣》的现实叙事线是“登岳阳楼、望君山”的游览过程，历史线则穿插鲁肃练水师、张悦扩建楼、范仲淹作记、二妃泣竹等典故。现实景观成为激活历史的钥匙——读“霪雨霏霏”时恰逢洞庭水雾漫湖，观君山青螺卧波时想起刘禹锡诗句，现实与历史瞬间重叠，“景是史的载体，史是景的灵魂”的核心观点顺势浮现，兼具空间纵深感与时间厚重感。《橘子洲记：一洲载尽千年意》一文将“千年叙事”融入现实探访：从“朱张渡口”回溯八百年前理学论辩，从“唐生智公馆”追忆近代历史，从“青年雕塑”回望《沁园春·长沙》的豪情，时空交错的结构让“一洲载尽千年意”的主题得到充分诠释。

3.“个人记忆+生态反思”的乡土叙事结构

曾康乐的乡土题材散文中，“个人经历”的叙事线常与“生态反思”的情感线结合，以私人记忆为切口，探讨人与自然、时代变迁的关系，兼具“私人温度”与“公共价值”。《听取蛙声一片》的叙事线以“童年蛙鸣记忆—成年返乡见蛙声消失—近年蛙声重现”为主轴：童年“躺竹床听蛙鸣、数星星”的美好，与成年后“稻田寂静、蛙声绝迹”的失落形成对比，再到如今“稻渔共生”模式下“蛙声撞得月光颤”的欣喜，情感随“蛙声”起伏，暗含对“生态破坏—生态修复”的时代反思，个人记忆成为折射时代生态观念变迁的镜子。

《桂魄凝香：光阴里的草木智慧与人间规划》的叙事线围绕“幼时外婆摘桂花—后来表弟建桂花园—如今品桂花茶酒”展开，将“桂花生长”的自然规律与“人间规划”的生活哲学相连。情感线从“不懂规划”的童年懵懂，到“读懂桂花守时开花”的自然智慧，再到“领悟表弟种桂、规划生活”的人间巧思，最终升华为“草木与人类都需顺势而为、用心经营”的思考。

二、思想深度：个人叙事折射时代发展与文化传承

曾康乐的散文虽以“探访”“回忆”为表层题材，内核却围绕文化传承、生态反思等主题展开。通过个体视角与微观叙事，折射湖南地域文化底蕴与人文精神，实现“小我叙事”与“大我情怀”的统一，避开“宏大叙事空洞化”与“私人叙事琐碎化”的误区。

1.地域文化的深度解码：从“景观符号”到“精神内核”

曾康乐对湖南地域文化的书写，不停留在“景点介绍”或“习俗罗列”，而是挖掘背后的文化基因。如《再访张谷英村》跳出“古村建筑美学”的常规视角，聚焦“耕读廉脉”：以张谷英“勤耕安身、苦读立德”的家训为起点，通过对张承禹“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为官之道、张宏典“清廉如水”的廉泉井，乃至建筑中“耕读堂雕刻”等的叙写，将“耕读传家、清廉为本”的文化具象化，最终得出“真正的传世靠文化筋骨”的结论，实现对张谷英村耕读文化与廉洁文化的深度解码。

2 .生态反思的现实观照：从“乡土记忆”到“发展理念”

乡土题材中，他以怀旧视角审视生态变迁，探讨发展与保护的关系。如《听取蛙声一片》中，蛙声“消失”源于“捕蛙牟利”与“农药滥用”，是早期“重经济轻生态”的缩影；蛙声“重现”则得益于“保护青蛙”与“稻渔共生”，是新时代生态理念的生动实践。通过“八肚脐从捕蛙人变养蛙人”的个体转变、“新塘社区生态种养”的集体实践，他指出生态修复不是“回归原始”，而是“找到人与自然共生的平衡点”。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还从古人诗文中寻找“蛙鸣”，将生态问题与“文明传承”对接，让反思更有深度。

3. 红色基因的温情传递：从“历史故事”到“初心坚守””

书写红色题材时，他跳出刻板宣讲，以温情细节还原人物“凡人一面”，让红色基因通过细节传递。如《《青嶂映塘处，驼魂照山河》诠释任弼时的“骆驼精神”时，用细节使之具象化：长征中“患重感冒仍让马给伤员”，体现关爱他人；延安时“天不亮批阅文件、深夜写报告，拒绝休养”，体现爱岗敬业；“衣服破了自己缝、省用办公用品”，体现严于律己。三个细节的运用，让人物既有崇高感，又有亲切感；而病榻上听国家大事时含着热泪说“我们胜利了”的细节，更让任弼时“为理想奋斗”的初心可感可知，易引发共鸣。

4 .文化传承的路径探索：从“遗憾惋惜”到“实践思考”

面对文化流失，曾康乐不只是惋惜，更探索传承路径。如《磊石山记》中，听闻磊石山获得开发经营权后，他提出“三重传承”期许：“拾烂柴港时光故事”（民俗传承）、“续洞庭君温情守护”（信仰传承）、“承屈原风骨设辞赋碑廊”（精神传承），并明确“不必重建庙宇，让文化基因融入山石草木”——让游客登山听传说、江畔诵辞赋、断碑前悟信仰，强调“活态传承”比静态文物保护更重要。

《南京陶林二公祠前的遐思》则通过“二公祠成研学基地”的场景，暗示传承的“年轻化路径”：学生围在塑像前听故事、提问题，这种“互动式研学”让青少年在思考中理解传统精神的当代价值，表达出“文化传承需贴近时代需求”的观点，给人以启发。

总体来看，曾康乐的散文始终以“个体视角”为锚点，无论是文旅探访的“一步一感”、乡土记忆的“一事一物”，还是红色叙事的“一景一情”，都拒绝空洞说教，让“小叙事”承载“大情怀”，每篇散文都是多棱镜，既折射湖南地域文化特质，也映照人文精神底色。 这种散文范式的价值在于：让“文旅”成为文化对话，而非景观堆砌；让“乡土”成为生态与生活反思，而非怀旧感伤；让“红色”成为初心传递，而非历史陈列。让读者在阅读中见山水、见人情、见文化、见时代，这正是其作品最动人的特质。

责编：胡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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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