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星吾

在洞庭之滨、岳阳楼畔的古老土地上，有一个人的名字与泥土、与千年窑火紧紧相连，他就是周国防。人们馈赠他“泥痴”的雅号，这一个“痴”字，浸透了他对岳州窑近乎宿命般的痴恋与一生的执着，宛如一首从历史深处传来的质朴而深沉的歌谣，在岁月的长河中悠悠唱响。

童年时光：泥巴乐园的“泥人周”

城陵矶那绵延的河滩，是周国防整个童年的梦幻乐园。在他的记忆深处，这片河床如同大地慷慨馈赠的宝藏盒，每一寸泥土都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气息。年幼的周国防，那小小的身影常常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河岸旁，赤着脚丫踩在泥土上，泥土有时被阳光晒得温热，有时被春雨浸得冰凉松软，细腻的泥浆从脚趾缝间柔柔地挤出，那种奇妙的触感，是他与土地最初也是最亲密的对话，仿佛泥土在用只有他懂的语言轻声细语，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家门前的池塘边，更是他专属的、不受打扰的创作天地。阳光如碎金般洒在清澈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也映照着他那张稚气却无比专注的脸庞。他常常一蹲就是大半天，小手熟练地挖起一团团黏稠的河泥，反复揉捏、摔打，像是在与一群最知心的伙伴嬉戏。平凡的泥巴在他那双仿佛具有魔力的小手中，瞬间被赋予了灵魂与生命。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便跃然掌上。有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圆滚滚的身体，扇动的大耳朵，惟妙惟肖，仿佛下一秒就要哼哧哼哧地跑动起来；有时则是一只机敏灵动的小兔，长长的耳朵警觉地竖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用红泥粒点缀）仿佛在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哇，周国防，你捏得好像！真厉害！”小伙伴们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羡慕与崇拜。“嘿嘿，这有啥，我还能捏出更好看的呢！”周国防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混合着泥土与汗水的自信笑容，嘴角或许还蹭着一点泥巴，样子既憨厚又可爱。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泥巴王国里，常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夕阳的余晖将他小小的影子在河滩上拉得老长，母亲在村口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伴着炊烟袅袅传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尚未完成的“杰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的乐园。回到家，母亲看着他从头到脚沾满泥点的衣衫，总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帮他拍打，一边又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怕是跟泥巴结了缘，这辈子都分不开了。”周国防只是嘿嘿一笑，心思早已飞到了明天，盘算着要去捏个什么新花样。童年的他，或许并未清晰地意识到，这份源于生命本真的对泥土的热爱，早已在他心底最柔软处，埋下了一颗关于梦想、执着与传承的种子。

瓷厂岁月：与岳州古青瓷的不解之缘

20世纪80年代初，青春正好的周国防，循着命运的指引，踏入了当时颇负盛名的岳阳瓷厂。就是在这里，命运的齿轮开始为他而悄然转动。当他第一次在湘阴岳州窑陈列室看到那些历经千年窑火淬炼的岳州古青瓷标本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那青釉温润如玉的质感，那色泽古朴沉静、宛如雨过天青的韵味，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神。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历史深处的召唤，这股召唤将他不由分说地拉进了湘阴岳州窑那神秘的地方拜师学艺。

“师傅，您给说说，咱们这岳州古青瓷，到底特别在哪儿呀？”周国防凑到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艺人身边，脸上写满了求知若渴的虔诚。

老艺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像抚摸孩子般轻轻抚过一件残破却韵致犹存的青瓷碗，眼中流淌着深邃的深情，“国防啊，这岳州古青瓷，可是咱们洞庭湖边的土、湘江里的水，加上老祖宗的手艺和心血，烧出来的魂哪！你看这釉色，青中泛黄，黄里透绿，像不像咱们八百里洞庭的烟波？它始于东汉，盛于隋唐，与越窑、洪州窑那些名窑齐名过呢！从选土、陈腐、练泥、拉坯、刻花，到配釉、上釉、装窑、看火，哪一道工序不是学问？哪里差了一分火候，就全不是这个味儿了。”

周国防听得如痴如醉，眼睛里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焰。从那一刻起，他便将整个身心都交付给了这古老的岳州窑技艺。他每天最早来到车间，最晚离开，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关于岳州窑的一切知识。他跟在老师傅们身后，仔细观察他们如何通过手感判断泥料的含水率，如何在飞速旋转的辘轳车上，凭借指尖的微妙力道，让一坨普通的泥巴幻化成亭亭玉立的瓶身、优雅流畅的碗盏。他沉迷于釉药的奥秘，那些由石英、长石、草木灰乃至矿石按不同比例调配而成的釉料，在他眼中如同神奇的魔法药水。

他清晰地记得，为了掌握一种宋代岳州窑经典的“艾青色”釉料配方，他跟着师傅在狭小的釉料房里一待就是半个月。师傅凭着经验将几种基础的原料称重、混合，周国防则在一旁用小小的石磨耐心研磨，细密的粉末飞扬起来，沾满他的眉发和衣衫。“釉料的粗细，直接影响成色的质感。”师傅谆谆教诲。然后，他们将研磨好的釉浆涂抹在事先准备好的、巴掌大小的素烧泥片（行话称为“照子”）上，每个照子标注不同的配比。入窑烧制时，他的心也随着窑温的攀升而悬到了嗓子眼。开窑后，他急切地在一堆照子中翻找，只见有的釉色灰暗干涩，有的布满气泡，有的流淌过度……直到找到那片颜色青翠欲滴、温润如玉的“艾青色”照子时，他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捧着那片小小的瓷片，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反复摩挲，感受那如玉的质感。师傅看着他痴迷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国防啊，这釉水就像有生命，你得懂它，它才会给你看最美的颜色。”

夏日的厂区，窑炉散发的热浪让空气扭曲变形，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沿着下巴不断滴落。他浑然不觉，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窑炉观火孔里那跳跃的火焰，根据火焰的颜色和形状判断着窑内的温度。冬日，刺骨的寒风从破损的窗棂呼啸而入，冻得他手指僵硬发紫，可他依然紧握着刻刀，在冰冷的泥坯上精心勾勒着缠枝莲纹或水波纹，每一刀都凝聚着他对美的追求与对传统的敬畏。

然而，时代的洪流汹涌而来，市场经济的大潮冲击着传统的国营瓷厂。企业改制的风暴无可避免地席卷了岳阳瓷厂。曾经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车间，最终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曾经并肩作战的老师傅们，也为了生计，无奈地各奔东西。最让他痛心的是，几位看着他成长、倾囊相授的湘阴岳州窑老师傅在弥留之际，将他们用毕生心血记录、整理的岳州窑技术笔记、釉方心得与造型图稿，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

“国防啊……咱们厂，怕是……不行了。但这些手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能断在咱们这代人手里啊……岳州窑的火种，就……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它……传下去……”老师傅枯槁的手紧紧握着他，声音微弱却带着千钧之力。

周国防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摞沉甸甸、泛着黄晕的纸张，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重重地点头，喉咙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师傅……您放心！只要我周国防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岳州窑失传！我……我一定让它重新烧起来！”那一刻，他感到肩头压下了一副无比沉重、关乎文化传承的千钧重担。这份嘱托，如同一支永不熄灭的火炬，照亮了他未来漫长而艰辛的道路，也让他对岳州窑的“痴”，从此融入了使命般的庄严与决绝。

自主创业：为岳州窑的重生而拼搏

瓷厂倒闭后的那段日子，是周国防人生中最迷茫、最低谷的时期。但心中那份传承的誓言，如同黑夜中唯一不灭的灯塔，给了他前行的方向和勇气。他踏上自主创业的艰难道路，发誓要让千年岳州窑的火种延续下去。

创业维艰，远超想象。资金的严重短缺、关键技术的复原难题、市场对古老岳州窑的陌生与不认可……像一座座冰冷的大山，横亘在他面前。但他骨子里的“痴”劲和韧性，让他从未想过退缩。他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四处奔走，寻找可能的投资与合作。无数次，他怀揣着热情和希望前去，却带着满身的疲惫与被拒绝的失落归来。但他从不气馁，依然面带真诚的微笑，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位愿意倾听的人，讲述岳州窑千年的辉煌历史、独特的艺术价值以及他矢志复兴的梦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2014年，岳阳本地企业家龙建坤先生，被这份近乎偏执的赤诚与热情深深打动，决定出资资助他成立了“岳州古窑青瓷研发中心”。

研发中心的成立，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此后近一年的时间里，周国防仿佛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机器，进入了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他几乎以研发中心为家，从精选本地具有合适铁、钛含量的陶土，到反复淘洗、陈腐练泥；从研究复原古代釉料配方，到亲手研磨、调配；从在辘轳车上寻找拉坯成型的手感，到最终将作品送入他自己设计砌筑的小型试验窑炉中烧制……每一道工序，他都事必躬亲，反复试验。

最考验他，也最让他寝食难安的，是烧成这道“火的艺术”。他永远记得为了攻克青瓷“正烧”温度和气氛的关键难关，所经历的那次连续七十二小时的奋战。那是一次至关重要的烧窑，窑炉缓缓升温，在关键的1250摄氏度到1280摄氏度的“临界区段”，釉料开始熔融液化，瓷胎完成最后的玻化转变，窑内氧化或还原的气氛直接决定了青瓷最终的呈色。周国防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观火孔前，透过那片小小的、被火焰炙烤得滚烫的耐火玻璃，死死盯住窑内火焰的颜色和坯体的变化。汗水一次次湿透他的后背，又被炉火烘干，留下白色的盐渍。他依靠经验，小心翼翼地调节着风门和燃料的进气量，控制着窑内微妙的氧化还原反应。

“快了，就快成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然而，在接近预定温度时，由于窑炉结构的小缺陷，靠近窑门一侧的温度计读数突然出现异常波动！周国防的心猛地一沉，凭借多年经验，他判断是那一侧温度偏低，可能导致那一区域的作品生烧（未熟透）。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不及多想，冒着高温，用湿棉被裹身，迅速打开观火孔，用特制的长钩小心翼翼地将几件靠近窑门的坯体调整到温度更均匀的窑心位置。就在他完成操作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眉毛和额前的头发瞬间被燎焦。他顾不上自己，迅速封好观火孔，继续坚守，直到窑温平稳达到预定值并开始自然冷却。

当窑温终于降至可以开启时，他颤抖着用铁钩拨开窑门。在弥漫的窑烟和热浪中，他看到了——几件位于窑心位置的青瓷瓶，在晨曦的微光中，呈现出那种他梦寐以求、如湖水般清澈、如美玉般温润的青绿色釉面！“成功了！这次真的成功了！”他激动地大喊起来，不顾烫手的余温，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作品捧出，那完美的釉色和质感，让他热泪盈眶，所有的艰辛、焦虑和疲惫，在那一刻都化作了无比幸福的泪水与成就感。他知道，千年岳州窑，终于在他的执着与坚守下，迎来了涅槃重生的曙光。

创新之路：赋予岳州窑新的生命力

周国防深知，固守传统固然重要，但要让岳州窑在现代社会中真正扎根、焕发活力，创新是必由之路。他敏锐地将目光投向了岳阳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决心将这些鲜活的文化符号，巧妙地融入岳州窑的当代创作中，让古老的瓷器讲述今天的故事。

八百里洞庭，是岳阳的灵魂，也是周国防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他常常独自来到洞庭湖边，看烟波浩渺，观渔帆点点，听涛声阵阵，感受着湖水的气息与脉搏。他以洞庭湖上辛勤劳作的打鱼少女为原型，开始了《洞庭渔歌》的创作。为了捕捉那最动人的瞬间，他多次在清晨跟随渔家出船，观察她们撒网、收网、摇橹时矫健而优美的身姿，以及她们脸上那混合着汗水与收获喜悦的灿烂笑容。回到工作室，他对着泥坯反复雕琢，失败了就重来。

“动态，关键是动态！这少女的身姿要再挺拔灵动一些，衣袖的褶皱要能表现出湖风的吹拂，脸上的笑容要再开朗些，要能让人听到她心里的渔歌。”他常常对着未完成的作品自言自语，用雕塑刀一点点地调整着最细微的弧度与表情。经过数十次的修改与烧制试验，《洞庭渔歌》终于完美呈现。作品中，打渔少女头戴斗笠，身姿轻盈地立于船头，衣袂飘飘，笑容灿烂，仿佛正迎着朝阳，唱响对生活的热爱。这件凝聚了他心血的作品，在第十九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手工艺术精品博览会上，一举荣获“2018百花杯”中国工艺美术精品银奖。捷报传来，周国防久久地抚摸着获奖证书，他知道，自己将传统与现代、技艺与情感相结合的道路，走对了方向。

此后，君山岛上泪痕点点的斑竹、团湖湿地接天映日的荷花、巍峨耸立的岳阳楼，以及被誉为“水中大熊猫”的江豚，这些极具岳阳特色的自然与人文元素，都陆续成为他创作的题材。他创作的《江豚茶具》，将江豚那圆润饱满、憨态可掬的头部造型巧妙地设计成茶壶的主体，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江豚跃出水面的动感，壶嘴则巧妙地利用江豚微微张开的吻部，茶盏则如同环绕江豚嬉戏的水滴。为了准确把握江豚的神态，他不仅查阅大量资料，更无数次租船深入洞庭湖，追踪观察江豚跃出水面、呼吸换气的瞬间。

“眼睛！江豚的眼睛小而亮，透着机灵和温顺，一定要画龙点睛。”他在给泥坯刻画眼珠时，屏息凝神，用极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点上那传神之笔。最终，《江豚茶具》因其独特的创意、精巧的工艺以及深厚的生态文化内涵，荣获2020湖南文化旅游商品大赛银奖。周国防的这一系列创新作品，成功地打破了传统青瓷作品风格相对单一、纹饰趋于固定的格调，为古老的岳州窑注入了鲜活的时代气息与地域生命力，也让更多人通过这些精美的瓷器，了解并爱上了岳阳独特的文化魅力。

传承推广：让岳州窑文化薪火相传

在个人技艺臻于化境、创作成果硕果累累的同时，周国防从未忘记当年湘阴岳州窑老师傅们的临终嘱托，从未忘记自己作为岳州窑烧制技艺非遗传承人的根本使命——让这项千年技艺与文化，真正地薪火相传，后继有人。他怀着巨大的热忱与责任感，积极投身于岳州窑文化的传播、普及与教育工作，像一位不知疲倦的文化使者，将岳州窑的种子播撒到更广阔的天地。

在岳阳博物馆的公益研学课堂上，周国防是孩子们眼中最和蔼、最有趣的“周爷爷”。他站在一群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中间，手中拿着一件自己烧制的岳州窑小茶碗，脸上洋溢着温暖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吗？我们岳阳，除了有名的岳阳楼、洞庭湖，还有一种流传了一千多年的宝贝，就是老师手里拿的这个——岳州窑青瓷。它可是用我们脚下的泥土，经过七十二道工序，在窑火里修炼了几天几夜，才变出来的魔法哦！”

“周爷爷，泥巴怎么会变成这么漂亮的碗呢？”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头问。

“哈哈，问得好！这就像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成火眼金睛一样。”周国防用孩子们能理解的语言生动地比喻，“首先，我们要找到最听话的泥巴，反复揉啊揉，像揉面团一样，把它里面的小气泡都赶走，这叫‘练泥’。然后，在旋转的圆盘上（辘轳车），用手把它变成我们想要的形状，这叫‘拉坯’。晾干后，还要给它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就是釉水，最后送进窑炉里，用一千多度的大火考验它，成功了，它就脱胎换骨，从丑小鸭变成美丽的白天鹅啦！”他耐心细致地介绍着，将复杂深奥的工艺化为奇妙的童话，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悄然种下了一颗热爱传统技艺、敬畏工匠精神的种子。

2022年7月28日，阳光明媚。周国防怀着庄重而又有些不舍的心情，再次走进岳阳博物馆。这次，他带来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四件代表性作品，准备无偿捐赠给博物馆永久收藏。这四件作品，见证了他不同阶段的探索与成就。

“希望这些作品，能作为岳州窑在当代复兴的见证，让更多来到博物馆的观众，能够直观地感受岳州窑的魅力，了解它的历史与文化。让岳州窑的故事，能被更多人记住，并且，一直传下去。”在捐赠仪式上，他将作品郑重地交到博物馆工作人员手中，语气平静却坚定。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这些凝聚着他心血的器物，在博物馆恒温恒湿的展柜里，在柔和的灯光下，向一代代未来的参观者，无声地诉说着千年窑火的故事，绽放着穿越时空的光彩。

与此同时，在政府与社会各界的支持下，“岳州古窑青瓷研发中心”在岳阳楼区洞庭南路历史文化街区的红船艺术馆内，建立了“岳州窑非遗传承基地”。这里，成了周国防新的“家”。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基地里，除了创作，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授课带徒。他面向社会招收有志于学习陶瓷艺术的年轻人，也定期为高校艺术系的学生开设工作坊。在拉坯机前，他手把手地纠正徒弟的手型与力度，“心要静，手要稳，力要匀，泥巴才会听你的话。”在釉料配制台旁，他细致地讲解每一种原料的特性与作用，“釉方是骨架，火候是灵魂，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数十年积累的技艺诀窍、经验教训，乃至对岳州窑美学的独到理解，倾囊相授给下一代。在他的悉心指导下，一批年轻的传承人正在茁壮成长，岳州窑的技艺血脉，得以在新一代的手中延续、流淌。

结语

周国防，这位名副其实的“泥痴”，用他大半生的光阴，完美诠释了何为“择一业，终一生”的匠人精神。他的“痴”，是童年对泥土那份纯真热爱的延续与升华；是对岳州窑古老技艺近乎宗教般虔诚的执着守护；是在困境中百折不挠、让千年窑火重燃的坚韧与智慧；是勇于突破窠臼、为传统注入现代灵魂的创新胆识；更是甘为人梯、将文化传承视为己任的无私奉献。他用自己的双手与心血，将平凡无奇的泥土，点化为承载着历史、情感与生命的精美艺术品；他用自己坚实的脚步，将一度濒危的岳州窑文化，重新推向更广阔的舞台。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对传统技艺最深的敬畏，看到了为心中梦想不懈奋斗的极致浪漫，也读懂了什么是真正的“匠心”至诚、“痴情”至深。他，就是岳州窑活着的传奇，是行走在洞庭湖畔的文化丰碑。

责编：杜立

一审：杜立

二审：徐典波

三审：姜鸿丽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