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聂顺荣

桂花的香气漫过院墙，月饼的甜意飘在空气里，中秋节就像一首温柔的童谣，从岁月深处轻轻唱到眼前。每逢这个日子，我总会想起从前和父母一起度过的中秋，也格外珍惜如今和母亲相依的时光——父亲前几年走了，那些藏在烟火里的温暖，一半在回忆里闪光，一半在当下的陪伴中延续。

小时候，家里有我、父亲和母亲。每到中秋前一周，母亲就开始盘算着做豆沙月饼，父亲则会提前去集市，不仅买好面粉、猪油和红豆，还会悄悄给我带一串糖葫芦。中秋当天一大早，母亲系着蓝布围裙钻进厨房煮红豆，父亲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帮着剥核桃仁，偶尔还会跟母亲打趣：“你这豆沙炒得再甜，也甜不过咱闺女的笑脸。”我趴在厨房门口，一会儿抢着帮父亲递核桃仁，一会儿缠着母亲问月饼啥时候好，一家人的笑声裹着红豆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下午揉面做月饼皮时，父亲总爱“凑热闹”。他学着母亲的样子把油皮裹住油酥，却总把面团揉得歪歪扭扭，母亲笑着骂他“添乱”，手里却接过他揉坏的面团重新整理。包豆沙馅时，母亲会特意多放些核桃仁，父亲则负责用家里那只老旧的木质月饼模子压花纹——模子上刻着简单的桂花图案，每次压完，父亲都会仔细把模具上的面粉擦干净，还跟我说：“这模子得好好留着，以后给你孩子做月饼用。”

傍晚，月饼蒸好出锅，甜香扑鼻。等到月亮升起来，挂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父亲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摆上月饼、葡萄和梨。月光下，他看着我狼吞虎咽，会把核桃仁多的月饼往我碗里推，又给母亲夹一块：“你也吃，忙活一下午了。”母亲嘴上说“不饿”，却会把月饼掰成小块，喂给父亲一口，两人相视一笑，满是默契。

吃完月饼，我们仨搬着竹椅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父亲会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母亲坐在一旁补充，说月亮上的玉兔会捣药，要是对着月亮许愿，愿望说不定能实现。我便小声许愿“希望爸妈永远陪着我”，父亲揉了揉我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偶尔有萤火虫飞过，父亲会指着它们说：“你看，这是月亮派来的小灯笼，在给咱们照亮呢。”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工作，回家过中秋的次数渐渐少了。前几年父亲走后，家里就只剩母亲。有一年中秋，因为外出培训，我没能回去，电话里母亲笑着说：“没事，妈给你留了月饼，等你回来吃。”可我分明听出她声音里的孤单，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从前一家三口赏月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今年中秋，我提前半个月就做好了回家的打算。推开家门时，母亲正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刚揉好的面团，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那只熟悉的木质月饼模子。“知道你要回来，妈昨天就泡好了红豆，你爸以前总说你爱吃核桃仁多的，我多放了些。”母亲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怀念。厨房里，蒸锅冒着热气，案板上摆着洗好的水果，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父亲忙碌的身影。

傍晚，我和母亲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吃着月饼看月亮。母亲指着月亮说：“你爸要是还在，肯定又要讲嫦娥的故事了。”我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他一直都在，看着咱们呢。”月光温柔地洒下来，裹着桂花香，也裹着我们母子俩的身影。

我忽然明白，中秋最珍贵的不是精致的礼物，而是能陪在亲人身边——从前是一家三口的团圆，如今是我和母亲的相守。这份触手可及的陪伴，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就是最好的中秋礼物。无论走多远，只要能回到母亲身边，听她讲一句家常话，便是最踏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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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