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宾玮

我的手机相册里存满了孩子们演出的剧照。其中最醒目的，是郭叶以同学在《梦•翔》中扮演吴运铎爷爷时那个坚毅的眼神的剧照——可是没人知道的是，这个眼神，诞生于省赛前24小时的那场危机。

省赛前一天的下午，排练厅的电话铃刺破了宁静。扮演吴运铎角色的鲁同学妈妈声音焦急：“孩子突发喉炎，医生说要禁声。”空气瞬间凝固——这个以花鼓戏展现“军工之父”吴运铎精神的原创剧目，主角的缺席意味着全省赛程可能就此止步。

我焦急万分之际，恰好看见郭叶以正在专注地练习他原本的角色——一个只有一句唱词和三句台词的角色。这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小男孩，此刻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即将为他转动。

“郭叶以，你来试一下吴运铎的独唱段。”当我说出这个决定时，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双手紧张地攥住衣角：“老师，我不行……我连台词都记不全。”

我翻开剧本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吴运铎的名言：“把一切献给党”。我轻声问：“你知道吴爷爷失去左眼后是怎么坚持搞科研的吗？”他摇摇头。“他说，看不见就用耳朵听，听不见就用手指摸。你现在面临的困难，比吴爷爷小得多。”

孩子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剧本。

傍晚的排练厅显得格外静谧。郭叶以第17次卡在同一个唱腔转折处，声音开始发抖：“老师，我会不会要拖后腿了？”

我没有直接纠正他的唱法，而是讲起吴运铎研制枪械时经历的上百次失败。“真正的强者不是从不失败，而是失败后还能站起来。”我打开手机播放他第一次试唱录音，“听，比起之前，你的尾音已经稳定多了。”此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透出了一丝坚毅……

当他完整地唱完最后一句唱词时，我不由得热泪盈眶。

第二天省赛舞台上，当郭叶以精彩的表现赢得了评委和观众的阵阵掌声。那一刻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那一刻只有我和其他两位指导老师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吴爷爷”，那一刻他不再是内向的小男孩，而是真正与角色灵魂共振的“小戏骨”。

最终，我们凭借绝对优势晋级全国赛，并被选送到全国舞台进行现场终审。郭叶以悄悄告诉我：“老师，我演了这个角色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传承。”

两个月后在湖北黄冈全国终审的舞台，当孩子们精湛的表现赢得全场喝彩和呐喊时，我特意看了看郭叶以。这个曾经不敢大声说话的孩子，此刻正挺直腰板接受着不断的掌声和专家的高度赞扬——就像他扮演的吴运铎爷爷那样，把挫折淬炼成了生命的光亮。

戏曲教学的魅力，从来不在于奖杯的成色，而在于如何让孩子们在角色中遇见未知的自己。正如我在教育叙事中写下的：每个孩子都是一粒待唤醒的种子，教师要做的不是修剪，而是给他们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用爱心、耐心和慧心去浇灌。那次迫不得已的换角危机，反而让我们见证了教育最本真的模样——在信任的土壤里，每个孩子都能如梅花般绽放。

今年教师节，已升到五年级的郭叶以告诉我，那次救场经历让他学会了“人生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戏骨和小小传承人”。而这，正是戏曲教育和非遗传承最美的回响。

责编：龙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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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