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彭嘉玲,长沙理工大学经管学院大一的学生。头一回跟着文新学院的学姐们去三下乡,心里懵懵懂懂的——原以为就是去乡下住两天、拍几张照,新鲜够了就回来。坐上去新邵的火车,还偷偷犯嘀咕:“这会不会只是走个过场?”
离开乡村太久,“乡村振兴”对我来说,不过是课本上的字,童年田埂早记不清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揣着个没底的篮子,不知道能装些啥,又怕扛不动这份期待。

初到白水洞,阳光把山路晒得发烫。真正让我放松的,是根短短的小木棍。去白水洞大峡谷时,队旗没杆子撑,我们蹲在溪边发愁,一个攥着登山棍的小男孩跑过来,仰着头递过棍子:“给你们用,这是我的爬山神棍。”他手心的汗在木棍上洇出浅印,眼睛亮得像峡谷里的水。后来红色队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我总觉得,那抹红里,一半是他眼里的光。
傍晚找村民进行走访调研时,一位村民奶奶拉着我们唠家常,说她家种的果蔬,还有这里的一些平凡,却有意思的琐事,还非要摘些莲子给我们尝尝。那一刻,突然懂了些许三下乡的意义——真正融进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亲切的对话。

月亮湖的黄桃,教我的比书本实在多了。刘师傅蹲在桃树下扒开土,指甲缝嵌着新泥,捻起一块闻了闻:“水多了烂根,少了枯苗,跟养孩子一个理。”阳光透过桃叶照在他胶鞋的泥点上,心里一下亮堂了——课堂上讲的道理,到头来都要落到每棵果树的脾性里,藏在村民拿工钱时笑出的皱纹里。
彭总坐在三轮车上带我们看果园,风里飘着黄桃香,他指着远处灌溉系统说:“扎下根就不能怕难。”语气实打实的笃定。那天口袋里的黄桃晒得温热,咬下去汁水溅在手腕上,甜得人眯眼——这才懂,所谓“产业振兴”,闻着是泥土混阳光的味,看着是有人把日子种进地里,慢慢等它长出甜来。

推普课前夜,我在民宿地板上背教案,嗓子发紧。从没当过老师,怕讲不好,更怕对不住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队友们围着我,改课件的、模拟提问的,大家盘腿坐在地上,挤成一团,像窝在一块儿的小兽,那一刻突然不慌了——原来不用独自扛,总有人陪着磨细节,轻轻推你向前。
第二天,孩子们像小雀儿涌进来,举着手喊“老师我会”,我笑着蹲下来听。扎马尾的女孩读错字,红着脸练到会,仰着头叫“谢谢年年老师”;指着彩虹说“像飞虹瀑神话”的男孩,把课上的事记得比我还牢。
离别时他们拉着我“拉勾”,稚嫩的声音像珠子滚在心上。这才懂,好的影响从不是高高在上的给予。你认真待他们一分钟,他们就会把这分钟当宝贝,悄悄藏进成长里。

离开前一天,朱露老师教我们剪纸。红纸在指尖转着,剪刀咔嚓咔嚓裁过纸面,我笨手笨脚剪出“得偿所愿”时,她笑着说:“剪纸就像过日子,得慢慢来才匀净。”看着工作室里红得发亮的作品,听她讲马老师带着大家给全村送“福”字的故事,突然懂了,我们想做的那些事,从不是用什么去改变这里,而是帮乡土里藏着的热爱,找到向外生长的劲儿。
回程时把剪纸揣在口袋里,薄薄一张纸,却像揣着颗沉甸甸的初心——是刘师傅胶鞋上的泥,是孩子们拉勾时的认真,是彭总说“扎下根”时的笃定,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认真生活的人,眼里闪着的光。

坐火车离开新邵县时,我望着窗外倒退的建筑,突然想起刚来时那个没底的篮子。此刻它分明被装得满满当当——有黄桃的甜,有剪纸的红,有孩子们的笑,还有自己心里悄悄长出来的根。
原来所谓“三下乡”,从来不是去“拯救”或“改变”什么,是让我们这些读着课本长大的年轻人,真正弯下腰,去看看土地里藏着的智慧,去摸摸那些被叫做“初心”的东西到底有多烫。而我学到的最珍贵的一课是:乡村振兴从来不是一个宏大的终点,是无数人踏踏实实地走,是像刘师傅照料果树那样,把心放进泥土里,慢慢等它长出希望来。
至于未来?……
或许有一天,我会带着更扎实的专业知识回到这里,帮这里的剪纸、黄桃、老故事走得更远。但现在,只想好好收好这份记忆——它让我明白,学管理不只是背模型,更要把论文写在大地上,把心扎进生活里。
这就是成长吧,从揣着空篮子的“慌”,到提着满篮星光的“定”,不过一片土地,几分真诚,一段愿意俯下身感受的时光。
作者:彭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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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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