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峥嵘

湖，是心情快乐时放飞的圣地，还是情绪低落时倾泻的端口？

洞庭湖孕育文人与文化，其最初只是自然湖水、芦苇、水物的融合，随着人类出现，文明繁衍，孕育出情感，也孕育家的归属意识。万千变迁里，共生共度的日积月累，湖与人存在体系我们开始冠以她底蕴两字。湖就更有了明目张胆而冠冕堂皇的身份作诱因，牵来更多文人骚客。

我对湖不明不白，不是被湖泊诱拐，只是被水质迷惑。不在何时，不在何由，不过是全凭偶尔心血来潮。逃离城市一切隔膜下冷漠的干渴，寻一处水岸，让从水深处升起的风带着湿湿氤氲拂过，人与心一起滋润起来，开一点生机，在心底长出些许绿苔的地方。我这段去湖边很多，是累了栖息，还是乱了梳理，或是醉了陶然？我一直没追究过理由。有了理由，一切柔软的意境便坚硬而直白起来，何苦？

三月中旬，下午，在拒绝了某友N次招见后，恻心大动，需降雨露宠幸一回，方解层层加码的愧疚，遂相约洞庭。沿湖中小路绕，完成一圈有一段时间。两边清波，冷得凝缓，厚重，想说什么终是沉默，一如那天我心情懒淡。薄薄的棉衣，春来乍暖还寒时，好难将息。我的头开始隐隐丝丝痛起时，她脸上有两团淡淡的红，我欲离去的念头在她兴高采烈表情里无法表达。十几年的朋友，她让人轻松。性格轻松，还有话不停让你无须开口的轻松。因她，因水，因风，感觉今年的春天，就在那刻启动。

四月中旬，故地重游，换了温度换了人换了时段。夜深，临湖而坐，几杯薄酒，一碟小菜，半月当头。小岛幽静，水远不知深。朋友寡言，只一抹微笑看我一派胡言诉东西。酒空时，终点燃，也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有前句没后句。性格也好拘谨也好，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哪管他人弹哪弦？我自贪水天一色，天上地下皆尽然。满满一腔情绪被月光照得无地自容，靠着湖光山色自检，夜色中，一切淡远，淡远。顺手扯起一根枝条，月光照在上面，没有了本色的绿，一层银灰。举过头顶，往眼前一放，月亮霎时变成了两个，拿开枝条，月光如旧。我这样兴奋地举起放下，一个孩童动作而已，何以如此地快乐？满地花阴风弄影，一亭山色月窥人。窥了什么？湖不知、月不知、人不知、心不知。有一人让你孩子气，那定是最大的信任。

5月中旬，来得迅速，从假日一跃而过，很多的事没能跃过，越积越深地累着。心底的侥幸没能通过，事实残酷着事实。没指望过谁能化解，落水的木按下这次浮起那头，快乐与忧愁共存，谁也按不住它浮起的力度。浮出水面，不是轻，原来是重。又想去湖边，只为寻个满月。带着风，背着月辉，穿过北环路到达洞庭大桥底。绕小路，左右四口小池塘。右边，一盏路灯在水的对岸，拖长长红色的波纹伸在我面前，闪动的波光，轻浮地舞动着未经世面直接勾引。抬头，深远的天上，很近地一轮明月静静地与我对视，无言的对视，水波闪动在心中悸动的痕迹被它的注视片刻销迹。目光随着它的移动而慢慢低下。瞬时，满池银光灵动，路灯羞涩地退隐于深处。居高瞰视，将我与池塘一起包揽与打造，褪尽灯光的铅华。

左边池塘边，三个人在用小网兜捕鱼。身份不明，不知是偷家还是主人，但从鱼跳动落入网袋的三张笑脸里，我只读到了喜悦。喜悦真实。我没有了以往黑白分明的尖锐，仅仅只是在这个月圆的夜晚看那收获的惊喜，不管该与不该了。原则，因时更改，可否？

入湖，近水，提着鞋，一到野外便放马由缰疯的天性按捺不住。一袭长裙着地，孩子一样欢天喜地、跌跌撞撞登上高高的沙砾。对着湖水，伸出拥抱的双手，一串笑声穿过船舱落在水中，激起很多水漂。沙石惊得从脚下偷跑时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都胆怯。久违泥土的脚有一丝烧灼的疼痛，但增添了一丝贴切感。

大桥十几里的长灯倒映在湖中，一湖水活泼起来，顽皮地摇动停泊的船只，晃了光环。坐下来，披着月光，那样静穆地望着遥远，彼此都平静。我是影，还是影是我，我枕着手倒下的那刻，如影相随，人影重合。风很大，拂过麻布宽裙，也带动它欢快舞动起来。我伸出手将它安抚着落在脚背上。脚很粗糙，沙石擦过后，更有沙石的质感。眼镜放在高跟鞋里，看湖，看船，看桥，近在身边也遥远朦胧的画景意境延长。水是永远流动的景，每时每刻不在更新的变化没有重复，此刻的观望，只是顺流，或江，或海，或叫远方，或叫未来，都不能有刻意的追寻。

返回时，我迎着月亮扬起满头乱发。

归来，坐在凉台上，灯未开，银盘素色，分外清丽，几线光亮直接从窗口打进来。就着月泡茶，满窗清辉，杯壶隐约。铁观音飘起几缕兰香，香樟顶着一树光叶，我看对面人也隐约。这样淡淡浓浓，茶香茶涩品其味，不必观其色。光线转换了角度，才知时间飞逝。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电脑合着，灯关着，书沉默着，窗帘靠边，我默然片刻躺下。直挺挺安静地躺着，月爬过窗满手温情抚着我的脸。缎面睡衣，与它争辉。

湖远去，人远去，物远去，别问来去，别问结果。过去的真实，只是过去，叫逝！未来的假设，只是假设，叫虚，都不值得去追究。谁也回不到逝，谁也捕不到虚，活在当下，哪怕一如此刻这样在生与死间躺着，脑海空白，何尝不是幸福。但看过真的就远了，都会存着。我追寻湖的尽头，就是童年的连线。有童年，人生才有伏笔。

悟了，通了，了然！！

责编：杜立

一审：杜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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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审：姜鸿丽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