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慧灵

叶慧灵。

《人间草木》是汪曾祺记录旧人旧事、旅行见闻、各地风土人情和花鸟虫鱼的散文集，字里行间充分流露出他对凡人小事和乡土民俗的深深眷恋和对旧日生活情景的缅怀。

汪曾祺以其细腻的笔触和丰富的情感，在纸页间栽种下整个宇宙，让人在葡萄架下的蝉鸣里，在栀子花香的氤氲中发现诗意，这种将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能力，使得最普通的事物也能焕发出迷人的光彩，从而触碰到生命最本真的温度。

书中最动人的，是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寻常物事。葡萄月令里12个月的精耕细作，不是农事指南，而是一曲献给土地的安魂曲。

当汪曾祺写下“葡萄喝起水来是惊人的。它真是在喝哎！”时，仿佛看见老人蹲在葡萄架前，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将葡萄饮水的姿态写得比贵妃醉酒更醉人。这种对生命细节的凝视，让最普通的劳作都闪烁着神性的光辉，正如他所说：“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

在草木春秋的篇章里，汪曾祺将植物写成了有血有肉的故人。他写栀子花“香得掸都掸不开”，写枸杞头“带着露水，透着鲜亮”，看似信手拈来的白描，实则是用文字为草木立传。

这些文字里藏着老派文人的浪漫，他们懂得在槐花纷飞的午后，用搪瓷缸子接住飘落的花瓣，将刹那芳华酿成永恒的诗意。这种对自然万物的平等观照，恰是现代人最稀缺的生命教育。

书中那些关于故人往事的追忆，更像是一坛封存多年的花雕。沈从文在暴雨中为学生撑伞的背影，金岳霖先生种满院葫芦的痴态，这些师友剪影在汪曾祺的笔下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他写人从不刻意煽情，却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击中人心最柔软处。就像他笔下的咸鸭蛋：“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看似写吃食，实则写尽了故乡的温情。

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人间草木》犹如一剂清凉的解毒散。汪曾祺教会我们如何在菠菜通体碧绿的刹那，在蚕豆软糯清香的瞬间，找回与土地的血脉联系。

他让我们明白，真正的诗意不在远方，而在门前梧桐落叶的纹路里，在厨房瓦罐飘出的药香中。这种对日常生活的赞美，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值得被郑重对待。

合上书页，窗外的花正开得正好。忽然懂得汪曾祺为何说“人间存一角”—当我们学会像他那样俯身观察一株草的生长，静心聆听一朵花的开落，便能在喧嚣尘世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精神自留地。

这或许就是《人间草木》留给当代人最珍贵的礼物：在草木光阴里，重拾对生命的敬畏与温情。

（作者系保靖县人民检察院第三检察部副主任 叶慧灵）

组稿：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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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法治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