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友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物品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旧式印记。它们曾是古代中国社会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承载着无数女性的泪水与哀愁，如今却只能在博物馆的展柜中，静静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女式小脚鞋便是其中之一。

小脚鞋，顾名思义，是为缠足后的女性量身定制的鞋子。它们小巧精致，鞋面常用丝绸、锦缎等华贵材料制成，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寓意着吉祥与美好。小脚鞋的样式独特，鞋头尖尖，鞋底弯弯，鞋帮则较为宽阔。这种设计是为了适应缠足后的畸形小脚，讲究“脚趾要尖，脚面要瘦，脚底要弯”。有的小脚鞋甚至还不到三寸，正如古语所言“三寸金莲”，这不仅是美的象征，更是女子身份与地位的体现。有的小脚鞋上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五彩斑斓，工艺精湛，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用心与女子的柔情。

谈及小脚鞋的起源，不能不提及到古代女性的缠足，正是因为这种风尚的流行，才出现了小脚鞋。中国女性的缠足，可追溯至北宋末年，是女人被迫缠足（裹足）的结果。缠足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陋习，是用布将女人的脚从小就紧紧缠裹起来，一般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缠足，使除大脚趾头外的其余四个脚趾头全部向脚底包裹生长，渐渐使脚骨拆断，使脚成为一个锥形，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后方将布带解开，裹脚是一种极其残酷的行为。因为缠上脚后疼痛难忍无法走路，有一个成语“裹足不前”讲的就是这个现象。

在中国古代审美观念上，所谓的女性美就是要体现出她们“阴柔”的一面，就是娇小、柔弱、娴静以及要有柔和的曲线等等。自“小”而言，樱桃小口、瓜子脸、杨柳细腰都是女性美的特质，至于脚也不例外。宋代以前虽未出现缠足风俗，未出现对于脚刻意求小、非小不可的狂热现象，但以女足纤小的为美的观念却是存在的。汉朝《孔雀东南飞》有“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之句，明确赞美女足的纤小。女子的缠足，完全地改变了女子的风采和步态，“且产生了一种极拘谨纤婉的步态，使整个身躯形成弱不禁风，摇摇欲倒，以产生楚楚可怜的感觉。”而正是这种“可怜的感觉”，膨胀了封建士大夫的自身优越感。从而滋生出其“在性的理想上最高度的诡密”。缠足风俗产生之后，之所以能够愈演愈烈，风靡全国，经久不衰，更是离不开当时社会上的审美意趣，人们无不以裙下纤纤作弓样为美。

在古代婚嫁迎娶中，小脚是 “择偶” 重要考量，关乎女子终身归宿与家族颜面，“娶妻求淑女，淑女首小脚”，致使无数家庭趋之若鹜，女童从懂事便承受身心剧痛，只为迎合扭曲标准。文人骚客留下许多诗赋，赞美小脚“莲步娉婷”，什么“踏春有迹”，“步月无声”，还有诗道“一弯软玉凌波小，两瓣红莲落步轻”。以小脚为美的畸形的社会时尚导致了当时人们把小脚视为女性美必不可少的、甚至是最重要的条件。俗语道“脚小能遮三分丑”，方绚的《香莲品藻》也说“丑妇幸足小邀旁人誉”，即只要三寸金莲缠得好，即使容貌平庸、身材一般也会受到人们的称赞，从而使得美人之名远扬；反之哪怕是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只要裙底莲船盈尺，便大煞风景，最多落个“半截美人”之名而被人嗤之以鼻。《葑菲闲谈》叙述了这样一件事，一位杭州小伙子自美国留学回来，他的父母为他完婚，妻子是当地美名远扬的“美人儿”，但小伙子只闻其名未睹芳容，洞房花烛夜一掀盖头却大失所望，只见这“美人儿”相貌平平，只是双钩纤小，小伙子反复谛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美人儿”美在哪里。传闻带来的期望与现实相差太大，大失所望的小伙子一气之下出走上海。原来这“美人儿”之所以美名远扬只是在于她的一双小脚冠压群芳。

在这畸形的审美之下，也孕育出了一种独特的制鞋工艺。旧时的女子们，用糨糊将棉布一层层粘合，制成鞋底；再用针线绣制鞋面，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她们的心血与智慧。尤其是绣花鞋，更是将女子的才情与创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精美的图案，不仅是对美的追求，更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寄托。‌古代女人小脚鞋的花色非常丰富，主要体现在绣花和装饰上。‌古代女人小脚鞋的绣花图案多种多样，常见的有莲花、蝴蝶、花卉等。例如，河南博物院收藏的一双清末民初的绿绸绣花鞋，鞋面绣有莲花和蝴蝶，颜色鲜艳，选用了红、粉红、紫、黄、绿等色绣线‌。这些图案不仅美观，还常常带有象征意义，如莲花象征纯洁和高雅，蝴蝶象征自由和美丽。小脚鞋的装饰也非常讲究，常常在鞋帮、鞋尖、鞋后跟等部位进行精细的装饰。例如，有些小脚鞋的鞋帮会用不同颜色的绸缎分层，鞋尖和鞋跟会有精美的绣花或装饰物。清代高底绣花小脚鞋的靴帮面上用五彩丝线绣有凤凰、梧桐树及人物，造型生动，绣工细巧，整个靴型美观大方‌2。这些装饰不仅增加了鞋子的美观性，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审美和工艺水平。

随着社会的进步与文明的发展，缠足这一陋习逐渐被废除。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先生颁布禁令，严禁缠足，女子的双脚终于得以解放。与此同时，小脚鞋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到了20世纪末，中国最后一座专为缠足妇女制鞋的工厂——哈尔滨志强鞋厂，也停止了生产。这一事件标志着小脚鞋的彻底消失，也象征着女性地位的提升与社会的进步。

旧式女小脚鞋时不仅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虽然它们已经退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但那份对美的追求、对自由的渴望却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中。小脚鞋的消逝，是女性地位提升的缩影，它告诉我们，每一个时代的进步，都离不开人们对自由、平等与尊严的不懈追求。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以更加开放、包容的心态，迎接未来的挑战与机遇。

（作者系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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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三湘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