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

　　一到春天，祖母便开始忙碌起来。她砍来许多粗树枝，在房前屋畔，架起几个花架，又弄来许多瓶瓶罐罐、破桶烂盆，放在花架上，里面放上早已准备好的草粪土，然后种下许多花籽。她施肥浇水，悉心培护。我也跟屁虫似的，跟在祖母身后有样学样地忙活着……

　　花儿不负期望，茁壮成长。待到三四月份，各种花儿竞相绽放，把我家的宅院装扮得温馨雅致、五彩斑斓，别有一番风味。

　　月季是花中皇后，是祖母花盆里一年四季都不会少的花。红白粉黄，色彩繁多。“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这首出自明代张新的诗夸的就是月季。后来读了杨万里的《腊前月季》：“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才真正理解祖母对月季情有独钟的原因，她不仅给寒酸的庭院种下四季春风，也在心中种下生活的希望。

　　指甲草也是祖母花盆里的常客。指甲草又名“凤仙草、指甲花、凤仙花”等，是凤仙花科凤仙花属植物。可我小时候只知道它能染指甲，一直喊它指甲草。元代杨维桢曾赞指甲花：“金凤花开色更鲜，佳人染得指头丹。”我家指甲草纯粹是祖母为我而种，一到花开时节，我便闹着让祖母给我染指甲。祖母毫不吝啬，摘下一些我指定的花色，放在小碗里兑些明矾和食盐调和，然后捣碎，等混合物制好，她取出适量，放在我小小指甲上固定，用阔大的叶片给我包起来，又用彩色丝线一圈圈缠紧系牢固。我伸着十个包得饺子似的手指头，欢天喜地找小伙伴炫耀去了……

　　指甲草的作用大着呢!每当我跌倒、碰伤时，祖母就摘些指甲花揉出汁液，给我涂抹到淤青处。果不其然，用不了两天，我的伤处就自然痊愈。我恍然大悟，原来祖母花盆里种出来的都是爱啊!

　　牵牛花原本是被祖母种在花架上深桶里的，可它们不愿屈居于此，竟然在花架下面，篱笆旁边，适宜生长的松软泥土里自立门户。那一簇簇枝繁叶茂的牵牛花，春风一吹，便吹着小喇叭开始广播了。我欢天喜地把脸凑上去，吸着鼻子嗅它的香味，还时不时朝它紫红色喇叭上吹几口气，发出“呼呼”的哨音。祖母在一旁看着我，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宋人陈宗远有诗句：“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蜻蜓带露来。”原来这也是一种像祖母一样非常勤劳、顽强不屈的生命花!

　　祖母花盆里花品很多，自然也少不了雏菊、太阳花等小可爱。它们喜欢湿润、凉爽、肥沃的环境，所以需要祖母规律性地给它们加点肥料、浇足水分，它们才能一展芳容。

　　祖母爱花，更爱我这个大孙女，她变着花样把我喂饱喂肥，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领着我静观花儿发芽、展叶、露苞，最后灿出霞光。每当我家庭院里花香阵阵、沁人心脾时，我的心中便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春天。

　　如今祖母已离开我们二十多个年头，在我记忆深处，她种花时的忙碌身影依旧清晰，祖母不仅让自己的人生花香四溢，还让我一生心香成瓣、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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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