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友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货郎担是什么了。但对于五十岁以上的人来说，货郎担应当是儿时快乐的记忆。因为货郎担的到来，不仅打破了乡村的宁静，而且给居家生活带来了方便，也给孩子们带来了欢乐。

货郎担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旧时乡村商贸尚不发达，而农村人也很少进城，于是就催生出这种职业：卖货郎。之所以叫货郎担，是因为货郎只有一个人，他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放着货物，箩筐上面是木匣子，匣子上面盖着玻璃，玻璃可以抽动，匣子里放着小件的商品，透着玻璃就可以看到喜欢的商品。货郎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一路走一路摇，村民们听到鼓声就知道货郎来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货郎都是乡村探向城市的眼睛，那悠悠晃晃的货郎担，一头挑着城市的文明，一头挑着山野的渴盼。

货郎担的全部行头其实就是一根扁担，两只货箱。货箱盖上摆一个玻璃方框，内分许多方格，各种小商品分类存放在各个方格里，满满的，针头线脑，钮扣丝线，火柴小糖，辫线发夹，松紧带、鞋钹，各类糖果等五花八门的小百货，也算得上琳琅满目。他们随身携带的拨浪鼓造型别有特色，一根木把上插进一根用铁线弯成的两个圆形，挨着木把一端圆形里装一面小皮鼓，连着的另一个圆形里装一面小铜锣，鼓和锣左右两侧各用线连着两个圆球，摇动起来即有"咚咚"的鼓声，也有"锵锵"的锣声，用它们代替吆喝。

货郎担的出现朝代，目前尚无权威的记载。元朝《桃花女》中有这样的文字："我待绣几朵花儿，可没针使，急切里等不得货郎担儿来买"。在《清明上河图》中即有两架货郎担子。"鼗鼓街头摇丁东，无须竭力叫卖声。莫道双肩难负重，乾坤尽在一担中"。李嵩的《货郎图》的那四句诗祥细地再现了古时货郎担的现状。

那时候，村里没有代销店，村子离镇上集市又远，交通也很不方便。对乡亲们来说，货郎担就是个流动的小型杂货店。卖货郎摇着拨浪鼓走村串巷，只要一听到拨浪鼓声，孩子们就会全都围上去。担子上挑着的，有五颜六色的糖果、简易的塑料玩具，还有花花绿绿的丝巾和头花。村里的妇女和老人会停下手里的活计，走上前光顾，买点针头线脑，配几粒衣服上掉了的纽扣。男人们也会围上去凑个热闹，瞅瞅货郎担里摆放在显眼位置的香烟，有的出手大方，买上一整包，有的手头紧，便只买一两支。卖货郎做生意灵活，不会驳了一个庄稼汉的面子，愿意拆开烟零卖，满足他们的需求。要是有什么担子里没有的货物，卖货郎会认真地记在本子上，等下次再送来。

乡村货郎在商品交易中，最受人们欢迎的不光是他的货物物美价廉，还在于他们可以物物交换。村里的人有时候不免手头紧，需要买东西时没有钱，就把攒下的鸡蛋、兔毛、中药材等与货郎交换，各作各的价，谁也不吃亏。货郎从乡下转一圈，送去的是实用百货，回的时候往往是满载一担的土特产品。

货郎在十里八村绝对算得上有头脸的人，他也许不是最富有的，但他们是乡下最自豪也最有透惑力的人。小小的拨浪鼓儿一摇。四邻八村的乡人便会像得到某种召唤一样纷纷向他聚拢。此时的货郎俨然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边高声吆喝一边向人分发着物品。有的物什是乡人事前便交了定金托他捎带的。混得久了，货郎自然就与乡人谙熟，甚至谁家媳妇生娃谁家闺女出嫁他都弄得一清二楚，且必定在你兴办喜事前将所需的东西带来。这一切货郎都做得淡然而有味，其中自有一份说不出的得意和满足。

乡村货郎是一门十分辛苦的职业，他们是靠肩膀挑货物的，无论翻山越岭还是沿河涉水，那挑子都离不开他们的肩头。在生产力极不发达的年代，货郎在商品交易中发挥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在旧时的中国农村，有百分之七十的小商品是从货郎肩膀上运去的。他们冒着日晒雨淋风寒，挑着担子在乡村小道上，在崇山峻岭中步履蹒跚地行走着。条件差的地方，出走一趟至少要用一星期时间。货郎从山外来，他还要到更远的山里去，那里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去送东西。货郎的工作顶不起眼，却是乡人不可或缺的。他一生的光阴都在那条坎坷的山道上趟过，给别人带来幸福和满足，留给自己的却是一份幸福和满足后的凄凉与失落。货郎总是不慌不忙地走在人生的路上，好像前头的光景并不十分光明却又能让他必须坚持着往下走。货郎头戴毡帽，手摇拨浪鼓，那形象是很诗意也很能入画的。路上偶尔碰上熟识的俊俏的媳妇，货郎也会心痒痒地唱上几句酸溜溜的情歌，让小媳妇脸红脖子粗地笑骂一声“老不正经”，然后一路哈哈地走下山去。

货郎担，作为“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商品经济还很不发达的年代，它的到来，无疑给人们的生活注入了不少的乐趣，提供了不少的方便。时代已经往前进了一大步，一抬脚的功夫，空调、冰箱、智能手机俱已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之中，昔日温饱不济的农民如今已步上了小康之路，村子里的水泥路上，再也见不着货郎担的影子了。可我依然无法忘记那略带嘶哑的货郎吆喝声，和那“咚咙咚咙”的拨浪鼓和“叮当当”的铜锣声。只是在那村口的泥路上，背着夕阳、佝偻着身子、挑着担子、拖着沉重步伐的身影，渐行渐远……。

（作者系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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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