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友
相信六十岁以上的人们,无论幼时身居何处,都不会忘记在炎炎夏日吃冰棒的经历,也一定熟悉回荡在城乡上空叫卖冰棒的吆喝声。
在那个没有空调,电扇也稀缺的年代,夏日的午后总是格外漫长而闷热。阳光像是不知疲倦的画家,将大地涂抹成一片耀眼的金黄。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悠长的吆喝声穿透了热浪,如同凉风拂面,给燥热的夏日带来了一丝慰藉——“冰棒,冰棍,清凉解暑嘞!”这声音,带着几分乡土的质朴,几分童年的欢乐,悠悠地飘荡在巷弄之间,唤醒了每一个孩子心中对甜蜜的渴望。那时的我们,仿佛被这股魔力牵引,不约而同地跑出家门,手里紧紧攥着几分钱,或是从大人那里好不容易讨来的零钱,兴奋地奔向那辆载满冰凉希望的小木箱。
记忆中,童年时的冰棒品种很少,其中一种就是白糖冰棒。这种冰棒的做法十分简单,说白了,就是用白糖水冻成的长方形冰块。冰块带有一个木质或竹制的把杆,便于人拿捏。包装就更为简单,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包装纸,纸上印着“冰棒”字样。吃时,只需剥开那层薄薄的纸,含在嘴里,一股甜丝丝、凉津津的味儿就会遍布全身。
我那时曾经好奇冰棒是怎么生产出来,以为冰棒厂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直到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禹荣根在那里工作后,我才得以一窥庐山真面目:先是锅炉烧开了水,待稍微晾凉后,按比例加入白糖或煮好的红豆沙或绿豆沙,再注入一个个有许多小方格的木箱里。然后把细细的圆木棍插在一个个小格子里,再把这箱子放进大澡堂一样的冷冻池。放满木箱的冷冻池很是壮观,许多箱子在冷冻液上漂浮着,像是一个个小方舟。用不了多长时间,糖水或豆沙水上冻了。再把箱子一个个快速端出,在一口盛满水的大缸里“蘸”一下,可能是为了快速解冻周边,以利于把成型的冰棍从模子里拔出来。最紧张的工作就在这个时候,必须快速地把冰棍拔出来,不然再冻结实了就拔不出来了。一群女工,守着一张硕大的木案,双手并用,把一个个成型的冰棍拔出来扔在案子上,瞬间赤裸的冰棍堆成小山。待冰棍全部拔出来,她们才能坐下来,用专用的刷了蜡的包装纸,飞快地给冰棍穿上衣服。 此时的劳作场面,是分秒必争的。包好的冰棍被放在一个个类似于木簸箕的容器里,再从窗口递给转运工,堆在小推车上,快速地送进冷库里。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会迎来第一小贩批发冰棍。一百个冰棍批发价是三元三角,就是一根冰棍三分三,零售五分钱,每个冰棍有一分七厘的赚头。现在的人肯定惊讶于这样的利润,但那时这样的生意是不错的,如果一天能卖掉三百个冰棍,利润五块钱,一个月可以赚到一百五十块。那时,普通工人的平均月工资约四五十块钱。小贩有骑自行车驮着白木箱来的;有大妈或是奶奶辈的,推自制手推车,上面驮着白木箱子的。箱子里厚厚的棉褥子,捂得严严实实,唯恐冰棍被热化了。装好了冰棍,小贩们各显神通,快速出发,到或远或近、或固定或流动的地方卖冰棍。一般都有固定地段,互不相扰。不管是固定摊点还是流动销售,他们都会拉长嗓子吆喝:“冰棍——白糖豆沙冰棍!”这吆喝声,几乎从走出冷库大门同时响起,之后一路喊下去,直喊得小孩们央求大人从攥出水的钞票里给出一毛五分的,换取那神奇木箱子里的美味冰棍。
小时候吃冰棒,喜的是我,愁的却是母亲。她总唠叨着冰棒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伤身体,再加上家里不宽裕,手头积攒的硬币只能买方格本和铅笔之类的学习用具,吃冰棒的次数自然能数得清。每当看到小伙伴们买来冰棒,在阳光下伸长舌头一口口地舔着,我总馋得不住地咽口水。实在禁不住诱惑,就掏出几个汗津津的硬币买一支。接过冰棒,总激动得嘴角翘翘的。拿在手里的冰棒,总是舍不得咬,含在嘴里,让那沁凉的甜香味在唇齿之间慢慢弥散。冰棒吃完了,剩下的木棍儿还要噙在嘴里咂上好一阵,为的是吸尽上面残留的甜味儿。那时候,伙伴们吃冰棒儿有时也会“共享”。玩伴们走在路上,要是谁买了一支,会要和伙伴们同吃,你一口我一口地咬,剩下的归买者享用。也有遇到贪心的,一口咬下去吞去了大半个冰棒,对不起,下次就再也没有谁愿意和他分享了。一支小小的冰棒,在分享中如果处理不好,往往会闹出矛盾来,影响同学之间的团结:这次我让你吃了,下次你买了我没吃上,就会几天不理你,直到有一天你主动还上一口给我,大家才会握手言和,重归于好。现在想来,这种看似寒酸的举动,其实饱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曾经熟悉的冰棒吆喝声渐渐远去,被现代化的喧嚣所取代。冰箱、空调成为了每个家庭的标配,冰棒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和便捷,但那份记忆中的纯真与快乐,却似乎再也难以找回。如今,每当夏日来临,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远去的冰棒吆喝声,它们像是一首首悠扬的老歌,轻轻唱响在我心中,提醒着我那些简单却美好的时光。虽然岁月无法倒流,但那份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却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系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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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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