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周敦颐就一定要说到汝城,那个以崇理尚德为精神,那个祠堂门口写满了“忠孝廉节”的千年古县,那个一下高速路口就能看得见周子的地方。周敦颐在汝城为官四年,是他的仕途生涯里待得最长的一个县,周敦颐能到郴州和汝城任职,得益于他的刚毅正直。
周敦颐在南安任职时,顶头上司王逵要判处一个不该死的囚犯死刑,其他人都知道长官是要杀一儆百,只有周敦颐据理力争,长官哪里见过这样忤逆的下属,也坚决不肯退让。周敦颐对王逵玩权弄法极为愤慨,将委任状扔在王逵桌上说“用杀掉别人来讨好另外的人,这样的事情我不干!”王逵也非全然不明事理的人,周敦颐一怒反而使他清醒过来,他不仅免除了囚犯的死刑,后来还向朝廷极力举荐周敦颐,由此周敦颐得以来到郴县任职。
一次在给公检法司系统的人员讲到周敦颐这段历史的时候,一位领导观点独特,认为周敦颐在这件事情上只是坚持了一个刑狱人员的司法公正,是他的本职工作。反而更应该赞叹王逵的心胸宽广,作为领导不仅没给周敦颐穿小鞋打压他,反而还给他提供平台,力挺他高升去主政一方。
周敦颐有没有看破这一层而对顶头上司感恩戴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他往后的仕途生涯里可窥一二,他的确是不热衷于官场之道的。
周敦颐的仕途生涯基本都是在“小官”上渡过的,可是他对教育的贡献,对他主政的一方天地却是影响深远。
在周敦颐30而立后,思想日渐稳重成熟时,任郴县令、桂阳县令,在郴州及汝城的七年任期中,他除了公务外,最热衷的就是教育事业。
秦朝以前,郴州是蛮荒之地,地处楚国边境,且地僻人少,基本上无人管辖。一直到汉代,郴州置桂阳郡后,郴州才在郡守的主理下修筑城墙,统辖八个县的十来万人口,经过二百多年的长期整治,郴州的经济和政治才大体上追随着中原的发展节奏,而文化教育则远远落后于黄河流域的中原一带,而郴州学校的兴建,算起来已晚了近两千年。
郴州人真正认识到学校教育的重要,应该是在隋唐时期,唐代的科举考试制度兴起后,读书做官,出人头地改变家族命运的现实唤醒了民众。郴州的书院教育始于北宋,在南宋时逐渐兴旺起来,一方面是受长沙岳麓书院,衡阳石鼓书院的影响,另一方面就是受周敦颐的贤明之风的影响了。
汝城古县志载:“吾桂于郴为属县,踞上游之岭,自濂溪周子弦歌斯土,开阐理蕴,提倡宗风。洛阳程子折节来学,遂为大儒过化之区。……文章、德行、仕宦、科名彪炳于一时者史不绝书,何其盛欤。”据民国《汝城县志》记载:“按《通考》,宋初有郡国乡党之学而无州县学。皇祐四年,始诏州县立之。”
汝城的县学为周敦颐首创,为创办县学,他号召乡绅捐资办学,带头捐出自己的俸禄,并修复了孔庙。还在大成殿内开设讲堂,亲自授课。周敦颐的兴教之举,开启了汝城教育的新风。在周敦颐的影响下,此后的许多县官都以他为榜样,重学兴教,汝城逐步形成了以官学为主,官办、官民合办、民办书院、社学、私塾等多层次的办学格局。
说到汝城,就一定要说到濂溪书院。汝城的濂溪书院作为国内仅存的古濂溪书院,始建于1220年。在周敦颐过化汝城的170年后,汝城又迎来了另一位姓周的县令——周思诚,周县令是哪里人已经无从考证,但绝对是周子的忠实狂热粉丝。濂溪书院最初是濂溪祠,是周县令修县学时的配套建筑,名为“光风堂”,这可以说的上是周县令向百年前的偶像致敬的代表作,可能夹带了点个人崇拜的私心,却也是代表了全县人民的民心所向。
在濂溪书院一楼的一间不起眼的展厅内,偶然发现了周思诚的《初建濂溪祠记》,可见一个狂热粉丝对偶像敬仰的拳拳之心:“思诚叨令兹邑,入境诸学,谓学必有先生祠。乃巍然独存大成殿,其门庑遗址尽没于蒿莱。惟一厅一寝室,傍无他屋。欲求拜先生之遗像而竟莫知所向,惕然为之不宁。又思县之正堂,先生者尝居之,因榜其中间曰‘濂溪堂’,俾得伸其景仰。别创屋三间于东边,榜曰‘光风堂’,亦祀先生像于其中,其傍二间,则以为政睱读书之所,庶几朝夕如见先生。”
濂溪书院后因兵乱等原因,屡圮复建,名称也经几易,或称 “希濂堂”,或称 “濂溪阁”,于1554年定名为 “濂溪书院”。濂溪书院自创办以来就承担了教学育人的重任,八百多年来书声不绝,薪火相传。
濂溪书院共有39间房,巧的是从汝城走出的进士也是39人,更巧的是这些进士大多成了理学名臣,其中有十多位成为了立朝有声的监察御史,“御史现象”是汝城仕宦受周敦颐爱莲守拙理学思想影响结出的硕果。受周子影响,汝城的仕子们也是不善于权术的,“爱莲守拙,正道直行 ”,所以从汝城走出的范辂才能在出任南京云南道监察御史时,不畏权贵,勇于担当,将宁王叛乱的真相上达朝廷,即使被宁王构陷入狱,险遭杀害也刚正不阿。才能走出“出而为万里长城,入而为三朝元老”的太子太保朱英,才能有朱海与朱守恕的“父子绣衣”,才能有范渊、范辂、范永銮的“一门三御史”的盛景。
而周敦颐是不热衷于仕途这点事的,他兴办教育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启智开蒙受圣人的教育,去探寻宇宙的真理,去寻找生命的本质,从而去享受颜回之乐。
他带着程颐程颢两兄弟走到城郊的朱家湾,登高俯瞰,见耒水河呈S形,将两岸的村庄天然地分成了阴阳两极,而两个村庄的祠堂恰好在阴阳两极的鱼眼上群山环抱,炊烟渺渺,鸡犬相闻,村民们劳作其间,山水交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周敦颐瞬间顿悟,做了奠定他理学开山鼻祖的名篇《太极图说》,而程颢也触景生情而做《春日偶成》: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此后,朱家湾改名予乐湾,建有予心亭,而周子与二程当年登高的地方也建有太极亭。春日,爬上太极亭向下俯瞰,见耒水河蜿蜒而去,河边杨柳依依,油菜花铺满了一片片田野,看到周子春游的雕像矗立于河湾处。悟不出周子深邃的天人之蕴,却见流水湍湍一刻不停,倒也能生出几分“今人不见古时月,明月曾经照古人”之感。
正如万里先生所说“将汝城称之为湖湘学术乃至中国宋明理学的重要源头之一,是符合史实的。”在一千多年前,在周敦颐三十而立后的七年岁月里,在与程颐程颢的教学相长里,在郴县汝城的山山水水里,在予乐湾的太极风貌里,一代圣人的思想日趋成熟,千年的儒家文化从这里中兴,走向了另一个巅峰。
(宋蔚,中共汝城县委党校科研室(决策咨询股)主任,主持湖南省党校行政学院系统社科规划课题《周敦颐思想对汝城官风民风的影响》,在省级刊物《教育》2019年4月发表《构筑不想腐的堤坝——新时代重温〈爱莲说〉的启示》。通讯地址:湖南省郴州市汝城县职中院内,13549591123,24778481@qq.com。)
作者:宋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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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三湘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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