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涛

壬寅夏,端午至,当有诗。
忽登最高塔,眼界穷大千——北宋元丰二年(1079),苏轼调任湖州知州,五月初五日,游山、品茗、登高,作《端午遍游诸寺得禅字》。
苏轼“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之气贯日月”,诗书画三绝。他在《文与可画墨竹屏风赞》论曰:“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吾于此语,尤为会心,以“禅”证之,先作《画禅记》,再作《书禅记》,今作《诗禅记》。
诗禅者,意在以诗悟禅,若句句直奔禅旨,反而不妙。诚如古人所云,语中有语,名为死句;语中无语,名为活句,方为诗之妙处。画禅亦如是,书禅亦如是。
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言:“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于自我最为幽微的观照,不是哲学,而是诗。
余年少,与徐君世昌、何君卫国、肖君连军以诗会友,创《世纪风》,以文艺青年自任。而今白发催年老,又以“诗考者”自励,诗心尚在梦里。
诗禅之悟,一言以蔽之,皆自心出。
其一,同心。
王维诗言:“与我同心人,乐道安贫者。”
王维“不用禅语,时得禅理”,以“诗佛”之尊,通音律,工书画,自叹“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与天地同心,与万物为一,以澄净之心映照世界大千。王维倡导“夫画道之中,水墨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苏轼赞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被誉为文人画之鼻祖。
其二,清心。
巨儒黄宗羲言:“诗是至清之物。”
李白“昔在朗陵东,学禅白眉空 ”,一生亦道、亦释、亦儒,其《清溪行》曰:“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唐天宝三年(744),李白游王屋山阳台宫,寻访“仙宗十友”之一司马承祯,司马承祯已仙逝,惟睹其画,有感而书《上阳台帖》:“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
《上阳台帖》乃“诗仙”唯一传世的书法真迹。元代张晏跋曰:“谪仙书传世绝少,尝云:欧、虞、褚、陆真奴书耳。自以流出于胸中,非若他人积习可到。观其飘飘然有凌云之态,高出尘寰得物外之妙。尝遍观晋唐法帖,而忽展此书,不觉令人清爽。”
其三,安心。
苏轼贯通儒释道三家,有“开悟”之诗:“只从半夜安心后,失却当前觉痛人。”
明代茅坤评苏轼“无论学禅、学圣贤,均从笃行上立脚。”
安心笃行,技道并进。亦如苏轼《跋秦少游书》所云:“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增奇丽。乃知此人不可使闲,遂兼百技矣。技进而道不进则不可,少游乃技道两进也。”
此心安处是吾乡。
元好问《陶然集诗序》一语道破:方外之学,有“为道日损”之说,又有“学至于无学”之说。诗家亦有之。子美夔州以后,乐天香山以后,东坡南海以后,皆不烦绳削而自合,非技进于道者能之乎。诗家所以异于方外者,渠辈谈道不在文字,不离文字。诗家圣处不离文字,不在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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