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华丽/文

宜章县的古村落众多，古朴的笆篱镇才口村在一个小山坳里，驰目四顾，田野像一轴由天才画家创作的画卷，慢慢铺展开，环绕着小村，简单、流畅，热烈，寥寥数笔勾勒出引人入胜的意景。

一条还算平坦的柏油路直通进村，红砖青瓦的房子错落有致。精神矍铄的耄耋老人，村巷中蹦蹦跳跳的孩子，水井边洗菜聊天的妇女，老巷深处院落里大人呼唤小孩轻柔的声音，与村内雕梁画栋的古民居、苍天古树相映成趣，厚重、和谐而美好。

踏着青石板往村内走，村口晒坪边的拴马桩，静静伫立。不知道它曾挽留过多少驮着烟草，药材和茶叶，离家北往的枣红马，抑或是载满翡翠，蚕茧和甘蔗，旖旎南来的青鬃马，抑或在战乱的年代，狂暴的战马曾系于它的腰间，杨鬃、奋蹄、嘶鸣？

而眼前的才口村，仿佛从未被战祸与兵燹伤及过元气似的，清透、宁静而又平和：小石板路通往远方，光滑蜿蜒，两边屋墙高耸，壁角整齐，沟渠青苔翠绿，头顶天空澄碧，时有飞鸟掠过。最打眼的是路边三间并排的宗祠，古朴典雅，肃然伫立。

宗祠是南方村落几乎都有的建筑，其建筑风格大同小异，只是大小不同，繁简有异，而像才口村这样先祖三兄弟三间祠堂并排而建的宗祠还是少见。跨过高高的石门坎，只见回廊高悬，天井俨然，窗棱、木柱上的雕刻耐看、大气，美观有型。时间以凝固的方式变身为青砖青瓦的厚重色泽，仿佛每一个物件都标注着时间的说明——木雕，石刻，壁画，摆设的用物，议事的厅堂，祭奠的塑像……一个家族的脉胳，根与枝，枝与分枝，清晰明了。

左房宗祠不远的路口，有一处叫“来凤第”的门楼，村里的老人介绍说，这在各村落并不多见，古时男尊女卑，女人一辈子只有一次进宗祠的机会，也就是嫁入夫家，上族谱的时候。古时人们常说“好女不嫁二夫男”，女人地位低下，从出嫁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是丈夫家的人了，即便是丈夫不在了，也不能轻易再婚。要么跟随丈夫而去，要么守寡到老，如果改嫁则是伤风败俗。才口村人便建了来凤第这一门楼，专用于二婚女子或丫鬟嫁娶时进出的门。这道门楼高达二米多，飞檐翘角，刻有赋予了吉祥意味的木雕和斗拱，造型十分讲究，形象。村里有这一座特别为女子修建的来凤第，足见当时的才口村人们对女性的悲悯。他们理解女性的悲苦，体恤她们的不易，这是富于人情味的，从而给来凤第的忧伤增添了一抹暖色的温情之感。

再往前走是一对“夫妻树”——雌雄古椤树。雄树高大挺拔，雌树略显矮小，粗裂的树皮，需几人合抱才成。树冠像巨人的手掌伸向苍穹，像伟人一样坚挺、傲骨。他们相视而立，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雨岁月，依然生生不息，让人感受到了生命力的强大和震撼。上面祈福的红绸带随着微微秋风，左右摇摆，引人注目。树龄大了，树就有了灵动的气息，站在树下，似乎进入了一个清净的空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照射下来，留下了斑驳的影子。望着这岁月遗留下来的古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啊！这两棵古树，见证了一段又一段历史，见证了乡村的变化。真是：古树今犹在，村庄旧貌换新颜。

与青瓦红墙一样，石拱桥也是江南小村的标配，而才口村便有四座古桥。其中梁桥一座，石桥三座，最有特色的当属梁桥，名曰观音阁桥。拱桥古朴自然，并无多少特别之处，可一座三层阁楼耸立在拱桥之上，便显得别出心裁了。桥正中央的楼阁为三层砖瓦椽懔结构建筑，底层为青石基座，竖起木柱，盖着瓦顶，宽度自下而上依次递减，构成一座直抵长空的阁楼，巍峨而又古朴。阁楼上的部件，直套斜穿，巧妙组合，紧密联系，很是精巧。桥建于何时无从考证，只在桥上有刻碑记载咸丰年间重修。在观音阁桥左边有一间寺庙，叫福隆寺，据说当年供奉了很多菩萨，香火一度很盛，桥就是为香客们过河提供便利的。附近另一座俊秀的石拱桥，横跨于悠悠一河碧水，似弯月凌空、银钩倒悬，倒映着桥梁、房屋、树木、花草，人影，这些生动的剪影被微风流水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泛着涟漪，让人心醉。朋友给我介绍，这座石桥台阶上为八级，下有九级，既有步步高升、扶摇直上之意，又有阴阳相合、奇偶对称之妙。

我踏着石阶慢慢走到桥上，立住，细闻风中飘来的淡淡的花草香，静静的聆听桥下的潺潺流水，仿佛站在了一幅江南水墨画里，有了唐诗宋词的凭栏意境。

时光易逝，山水不老。靠在石拱桥的桥墩上，手抚摸古老光滑的石台，俯视桥下的涓涓流水，这轻缓自在的流水流走了多少时间，又带走了多少记忆？多少年来，这桥梁送走了多少远去的马帮，迎来了多少远来的游客，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古树以圆圈的方式，记录着村庄的历史，石板桥上凸拱凹陷的痕迹，掩藏着才口村岁月的风雨。它们如智慧的长者，经年累月，默默地坚守着、庇护着、点染着才口村，让古老的村落，寂静而完美，恣意而生动，涌动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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