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的话】

岳阳楼，位于岳阳市，地处岳阳古城西门城墙之上，紧靠洞庭湖畔，与湖北武汉黄鹤楼、江西南昌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始建于东汉建安年间，历代屡加重修，现存建筑沿袭清光绪六年（1880年）重建时的形制与格局。因北宋滕宗谅（字子京）重修岳阳楼，邀好友范仲淹作《岳阳楼记》使得岳阳楼著称于世。1988年，岳阳楼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文|师师

金秋，过岳阳。

从进入这座城，满脑子就是《岳阳楼记》的全文，那些句子，在脑海里回旋，对一座城的好感持续膨胀着。接我去看楼的师傅说，你一定是文化人，一定会背《岳阳楼记》。我哈哈笑。他又说，岳阳楼其实不大，建在一堵老城墙上。问他，现在是不是：“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他愣了一下，回答：你来得不巧，天阴，空中不很清朗，得天晴才有这些景。似乎想给我个安慰，他又言：不过，如果有时间，你看了岳阳楼，可以去不太远的天妃庙，那里尽管海拔只有40米，但香火极旺，许愿特别灵，庙也是楼阁嘛。我解释一番：我还是不去天妃庙吧，岳阳楼，是我心里的白月光呀。

抵达岳阳楼是正午，人稀。拾级而上，我眼前是清光绪六年重建的楼。主楼三层，位于岳阳古城西门城墙之上，纯木结构，楼中四根楠木金柱直贯楼顶，琉璃黄瓦盔顶，飞檐，整体庄重、沉稳。楼梯置于室内，上至二楼及三楼均有廊、枋围绕。而最早的岳阳楼，始建于东汉末年，历代屡加重修，但最欣慰的是，楼的名称从没有改变，楼的朝向也如此，始终面向洞庭湖，远眺长江。

查史可见，古人在某些特定场所建楼阁，为的是议事、镇邪、远眺、巡更，抑或藏书、庆典、观景等之用。《史记·孝武本纪》有记“井干楼，度五十馀丈”，汉武帝时，华夏大地开始兴建楼阁，至今，古今的楼阁仍在延续着今昔的故事，并作为一种文化，一种不曾离去的情愫，紧紧依附各个时代的人们，从没有抛开对生活的真情实感。各式楼阁，也在许多生命轰然经过时，一次次点拨不同相见者的心绪。

游客在岳阳楼登高望远，游览洞庭湖湖光山色。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辜鹏博 摄

楼阁，烙在我从小记忆中的，必是赋有相应的诗文或题字。上小学，背诵《登鹳雀楼》，起承转合的韵律，把我嵌入文字里，自己脑补了古色十足的楼台和景致。而登岳阳楼的心愿，应是上中学读到《岳阳楼记》就埋下的，我曾在很长一段时光里痴迷古文，常常流连在古文营造的意境中。在我生活的昆明城，市内有座大观楼，楼前悬挂的一幅长联，因为“天下第一长联”的名头，声名远扬。遥想乾隆年间，名士孙髯翁登楼，面向浩荡滇池，激情澎湃，提笔洋洋洒洒，落下一百八十字，对联始成。启首就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的句子，让人们惊叹和喜爱。自此，以山水情怀、万古烟云，引得众生内心共鸣。这座阁楼与长联，也就成为了昆明城的文学高地，教导着后人开阔胸襟，展望今昔。在身边最近之处，我算是识得了楼阁与文字的交融，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天生的匹配，这感觉就像影视片里，旧时守更的长声加敲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咣！人声和锣声，相依相随。

入楼，不出意外，《岳阳楼记》在一楼大厅雕屏上与我迎面，两旁柱子上，亦有对联。一些先到的游客念着文字，虽读声轻细，却整齐、同步，煞是可爱。这个情景，很像上中学时我们班的早读，女生多的班级，书声也是这样，清晰而细密。那时，老师说：等你们长大，去登一下岳阳楼，看看会不会有范仲淹的感觉。人到中年，我来了。登楼，没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之感，至三楼，我的眼前，草木苍翠，屋舍俨然，洞庭湖水清澈，湖面船只游弋，远处的长江水天一线。心潮起伏之余，就是满心欢喜。转目室内伟人手书，再读杜甫的《登岳阳楼》，浅浅一笑，我何尝不也是“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正观研檐柱落款长庚李白书的对联：“水天一色，风月无边”，身边中年男人与朋友的话悄然入了耳，应是陪同外地来的朋友，他轻声做介绍：现在的天高水清是近年状态，洞庭湖的淡水湖泊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成为东北亚迁徙候鸟的重要越冬地，也是麋鹿、江豚等野生保护动物的繁衍、生息地。正听着，一群白鹭从岳阳楼前飞过，我一声惊呼，中年男人对我的少见报以宽容，偏头告诉我，如果沿着洞庭湖大堤散步，还可遇见别的候鸟在堤两侧的采桑湖和大小西湖起落。待冬季，鸟类更多。

我索性加入他们的聊天，询问目前状况。他回答：我们当地有关部门颁布了保护洞庭湖的条例，拆除网箱，对进入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的游客进行劝离，对水上餐饮渔船进行集中处置，对缓冲区洲滩承包种植并进行清理。我感慨这么宽的水域，这么大的工程量，得多少人力才够。他道：全市有许多志愿者呀，我们老百姓都愿意参加的，连我上高二的孩子，也主动参加了环保整治行动呢。我向他伸出大拇指，他却摆摆手，很自然地说：这是应该的，为后代留下一个山清水秀的环境，是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普通人的觉悟，彰显的是区域大环境影响和民众的自觉。感动，感动在这金秋十月的一天，就这样突然撞入我的心间。在岳阳楼上，这么美好的讲述，完全应和了《岳阳楼记》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我居然在萍水相逢中，触摸到了最平凡的高洁。太欢喜。人生行迹中，我渐渐忘记了许多风景或世事，但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生命里装不下太多的记忆，最为重要的事，忘记的事，是不能给予我向上和向远力量的。无益的景致，我舍去了，可岳阳楼，从课本认识开始就留在了心里。我一直认为，这座楼是关注民生大义和传承旷达胸襟的实证。此刻，我再次相信了我的认为。

来的车上，我曾问师傅，岳阳楼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沉思片刻，答：踏实，只要见到楼，这座城就是温暖的。是哦，这正是市井民生的朴素心理，这也是我的国给予民众的平和与安稳。每片地域，如果一定要追问它的文化象征，或精神寄托，看一下当地从古至今的楼阁，答案真的即刻可见。

责编：蔡矜宜

一审：周月桂

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湖湘情怀，党媒立场，登录华声在线官网www.voc.com.cn或“新湖南”客户端， 领先一步获取权威资讯。转载须注明来源、原标题、著作者名，不得变更核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