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译贤

在湖南、陕北这两块被历史风霜雕刻的大地上，我踏上了一场穿越时空的寻觅之旅，只为追寻那条曾祖外公心中魂牵梦绕的回乡路。曾祖外公九十年风雨兼程，六十二载悠悠思念，汇聚成一条通往心灵深处的大路，引领我穿越岁月的迷雾，去触摸那段被新中国光辉照耀的过往。

曾祖外公谷志大，一位在烽火连天中挺立不倒的老红军。他的生命轨迹如同星辰般璀璨，照亮了桑植县马合口白族乡扇皇峪（今佳木峪）的每一寸土地。1881年的春风，轻轻拂过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也迎来了他的降生。而1962年的秋叶，则缓缓覆盖了他在陕西西安的安息之地，但那份对故乡的深情，却如同永不枯萎的叶，飘飞在他灵魂的最深处。

那条羊肠小道，曾是他与故乡之间唯一的纽带，也是红军战士们传递信念、运送希望的秘密通道。它蜿蜒曲折，如同一条细长的银线，串联起扇皇峪、洪家关、官地坪、珠玑塔（今刘家坪）等一个个地方，也串联起了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在那里，曾祖外公与曾祖外婆向乙姑共同孕育了六个子女，他们如同六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那段黑暗而艰难的岁月。

然而，战争的阴霾笼罩了这片土地，五个子女先后壮烈牺牲，如同五朵凋零的花朵，永远留在了湖北湖南的五个地方。面对敌人的残酷与无情，曾祖外公毅然决然地将曾祖外婆和最小的女儿谷金贵送往了天子园的高山之上，用一把柴刀，劈出了一条通往安全的道路。那条被刀劈出的小路，如同一条生命之线，连接着生死与希望，也见证了曾祖外公对家人的深深爱意与责任。

1935年，年过半百的曾祖外公踏上了革命的征途。在离开故乡的那个夜晚，他深情地抚摸着老屋的每一寸砖瓦，仿佛要将这份依恋永远镌刻在心底。他站在羊肠小道上，深吸着故乡的空气，那混合着稻草、牛粪、泥土和鸡舍味道的清新气息，让他泪流满面。那一刻，他许下了归来的誓言，誓要让这条小路变成康庄大道，让乡亲们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岁月流转，新中国成立后，那条曾见证无数红军战士英勇前行的羊肠小道，终于迎来了新生。一条条宽敞的四好农村路如同巨龙般蜿蜒伸展，覆盖了曾祖外公曾经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那些曾经被荆棘和草木封锁的小路，如今已变成了平坦而宽广的康庄大道，连接着桑植、慈利、湖北、陕西等一个个地方，也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我是2017年陪同亲人去陕西西安的。我们开着车从曾祖外公的故乡扇皇峪出发，一路高歌。从扇皇峪到梭子丘，昔日的羊肠小道早已被宽敞的四好农村路代替。曾祖外公一家人走过的羊肠小道早已失去了踪迹，代替羊肠小道的是一条条曲曲折折的盘山大道。大道旁，一栋栋砖瓦楼房拔地而起，一辆辆小车停在家门口，诉说着扇皇峪的岁月变迁。从扇皇峪到马合口，从马合口到官地坪，从官地坪到湖北省潜江市浩子口、湖北荆门、湖南桑植县自生桥，再到湖南慈利东岳观、湖南常德桃源双溪口——这是曾祖外公的五个儿女壮烈牺牲的地方。羊肠小道淹没在山山岭岭间，一条条宽敞的水泥路、柏油路连起了革命根据地，践行着交通强国的思想。一条条宽敞的道路，折射着交通人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公仆魂。

当我踏上这条寻根之旅时，心中充满了对新中国修路伟业的敬畏与感慨。那些曾经为新中国建设付出辛勤汗水的交通人，用他们的智慧和勇气，将一条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大道。他们的奉献与牺牲，如同曾祖外公和无数红军战士一样，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长河中。

陪同亲人翻阅曾祖外公的档案，走进曾祖外公工作过的西北后勤部，听他退休后开辟荒滩栽种辣椒的故事，我百感交集。来到安葬曾祖外公的西安市南郊陵园，我喃喃道：“曾祖外公，我从你的故乡桑植看望你来了，我想带你回故乡，看看你心中的故乡，走走你心中牵肠挂肚的羊肠小道。”

站在曾祖外公墓前，我仿佛看到曾祖外公顺着羊肠小道走出家乡扇皇峪，走出家乡官地坪，走出家乡桑植的身影。我猜想远了、淡了的羊肠小道，早已浓缩成了一汪思乡泪，流在曾祖外公的记忆之河里。1935年的红军，1937年的八路军，1945年的解放军……曾祖外公的年龄随着岁月的沉淀而变得丰富。曾祖外公在一个个月圆之夜，思念着行走在羊肠小道的亲人。活着的亲人让他牵肠挂肚，离开人世的亲人让他既悲伤又自豪。羊肠小道如同一道辣心辣肺、辣生命的酸辣椒，润肺醒脑。在陕西的曾祖外公，一有时间就栽种辣椒，贺龙、周恩来、沙汀都吃过他的辣椒。那一道道辣椒菜，连接着曾祖外公和故乡桑植。

1961年，曾祖外公在西安时，好几次动了回乡的念头。可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心中的故乡桑植还没有修通公路，回家的愿望没有实现。他不敢用自己的脚步去触摸故乡的羊肠小道，他怕踩痛了故乡的梦。

落笔时，我已顺着大路回到家乡，家乡的四好农村路如同一盏明灯，照亮着后人前行的道路，也激励着我们在新时代的征程中继续前行。

在这条寻根之路上，我触摸到曾祖外公那份对故乡的深情与眷恋。他虽已远去，但他的精神却永远活在家人心中。我将带着这份传承与敬仰，继续前行。而那些曾经为新中国建设付出的红军先烈先辈和交通人，他们的精神将永远照耀着我们前行的道路，成为我们心中永不熄灭的火焰。

作者：王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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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