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友
诸君看到这个标题,千万不要以为现在的市场上酱油消失了,本文描述的是一种商品零售方式的消失。
但凡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记得30年前人们见面时的一种标配的语言,当两个人许久未见面,或者第一次与别人见面,话到投机处,一般会讯其家庭境况,孩子的情况自是内容之一,中国人讲究谦虚含蓄,说话比较委婉,给人留下猜想印空间。如告诉别人,我的孩子可以打醤油了,意在告诉别人,他的孩子大约6岁以上了,可以施口走脚帮大人做些零星活了。这里的打酱油,是一个多重含义的词,主要是指在家里帮大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如上街买盐,沽酒打酱油购醋等。由于酱油是居家必备,且消耗量大,因此,去商店购买的频率相对较高。因此孩子们被指派的频率也高,久而久之,便将孩子初步长成,被戏称为打酱油。
说到酱油,大家都不陌生,酱油,一种用豆、麦、麸皮发酵酿造的液体调味品。色泽呈红褐色,蕴含独特酱香,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有提振食欲、感化胃蕾之功效。是一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调味佳品,在开门“七件事”中占据重要位置。
三十年前的酱油可没现在这么多花样,就那么两种,一种是盛在酱油缸里的散货,一种是装在玻璃瓶子里的瓶装。瓶装酱油人们买得少,同样的东西,非要多花个瓶子钱,主妇们觉着不值得,偶尔买一瓶,一般是为了那个瓶子的重复利用,也有不讲究的人家,打酱油不一定非用酱油瓶,找个干净的空酒瓶照样使用。由于重量轻,且价值不高,许多时候又是临时急用,这种走脚跑腿的打酱油的活计,基本被孩子垄断,也是孩子能不能顶上事的标志,能帮父母打酱油,是孩子成长中的一个重要里程,不亚于会走路会说话带给父母的惊喜。
打酱油是我儿时记忆中的一部分。那时在农村,购买油盐酱醋,糖果饼干香烟食盐,都要要到位于镇上的南杂店去购买。彼时,任何一个南杂否,在柜台一角都会摆着几个陶瓷坛子,分别装着酱油和白酒,借人们零买。酱油坛子封口用的是水泥糊起来的,到店里开封后,用一个装满细砂的布袋。压在上面,这样做,既便于随时揭盖,放下时细砂又可均匀地封口,一坛酱油差不多有五十斤。一进南杂店,就能闻到浓浓的酱香味,高高的柜台旁有个沙袋盖着的大缸,边上有一排小架子,放着一排被酱油染成褐色的竹长柄勺和漏斗,这种勺子在衡阳方言中又叫提子,分为一两,二两和半斤三个档次,从大到小依次排列。那时的酱油有甲乙两种型号,甲等每斤三毛钱,乙等每斤二毛钱,我家当时穷,每次都是购买乙等品,我被差去打酱油,家人给的多是一角钱,能打大半瓶回来。到南杂店的柜上先交了钱,然后将自己带去的空瓶子,交与那面无表情穿蓝布褂子的售货员。他掀开盛酱油或是醋的半个缸盖,把瓶子放在未动的那半个缸盖上,拔掉用来做瓶塞的那卷曲的纸团,便拿那漏斗架在瓶口上,一手扶着瓶和漏斗,一手拿提子去缸里舀酱油或醋。 提子直直入了缸,遇着在酱油或是醋液,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咚”声响后,提出来便是满满的一提,带出来的酱醋还顺着提子往缸内滴淌着,奏出“嘀嘀嗒嗒”的声响。这时售货员会就势将提子接到漏斗上方,捏着提子把儿一斜,提子内的酱醋就流入漏斗里,经那渐细的斗管落入玻璃瓶中。而此时我最喜欢看的,则是酱油从玻璃瓶壁上缓缓往下流动的样子,深棕色的酱油能在瓶壁上形成好看的水流花纹。这时,那酱油也因为方才的舀动和往漏斗中倾倒,在空气中散发出它们独特的酱味,使你不由得便想扇动鼻翼,去深嗅那浓厚的味道。看着售货员将提中的酱醋倒尽,等漏斗里的棕红色液体全部入了瓶内,抽去漏斗,再塞上那个纸质瓶塞,将瓶子交到你手里,售货员便完成了他的任务。我也小心翼翼将酱油瓶子抱在怀中,拿回家里,交给父母后,我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算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如今,散装酱油早已被瓶装酱油所取代,家中的孩子也不再需要被支派去做这种临时活,打酱油已成为历史。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打酱油”一词除了它原有的商业属性外,竟衍生出了一些新的语意,成为“事不关己”、“远离政治”的一种代名词。2008年,广州电视台采访一位市民,问到对某一事件的看法时,这位市民脱口而出:“关我鸟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由此,“酱油男”一词上了网络热搜。甚至由此派生出“酱油族”等网络用语,并成为当年网络十大流行语之一,我们的儿童时代,那才是实实在在打酱油。(作者系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会长)
作者:张光友
责编:薛琳
一审:袁欣
二审:龚化
三审:周文博
来源:三湘都市报

湖南日报新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