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辉武

李海华常常以优异的艺术成果让人眼前一亮。在生活中，他为人和气，以至于我们习惯地认为对他很熟悉。然而，当我试图走近他、了解他的时候，才发现这种“熟”往往掩盖着“不熟”，这也是所谓“熟悉地遮蔽”的认知陷阱。我相信，李海华对这种“被遮蔽”的感觉也深有感触。他有一篇题为“游离与融合”的自述短文，写得轻松优美。在文中，他表述了一路走来，始终坚守了自己的艺术道路。在与经过交流与观察后，我才发现被遮蔽的海华世界更大、更厚重、更美丽。

李海华的艺术道路经历了求学、摸索、自觉三个阶段，充满着曲径通幽的朴实感。他的学艺经历具有这个时代从乡村艺术学子成长起来的典型性。他是1978年出生于湖南湘乡，受湘中农村生活和美景滋养。齐白石在其自述中讲，小时候有对着门神描画的经历。类似经历在李海华的童年记忆也有。这一点不容小觑，我曾访谈过上百位艺术家，几乎都谈到过类似经历，或许这就是一位艺术家成长的生命能量和原初动力。在他中小学阶段的湖南乡村，学艺路径远没有现在这般发达，考学虽是必然，拜师学画却完全要靠自己主动，为了拜一位理想的老师甚至要长途跋涉走到隔壁县城。他从这个原点出发，从乡村到县城，到京城，不断进行学习，一步步坚定不移。他就如我了解过的许多艺术家一样，俨然艺术女神冥冥中挑中的天选之子。

他完成学业后，进入到一段漫长的摸索期。那个时期各种美术思潮方兴未艾，在他的床头书桌上摆满了当时较为先锋的《江苏画刊》《美术研究》也有各种精美的“大师”画册。于是，这个阶段他做过各种尝试，古典写实、表现主义、综合材料、观念艺术，在对艺术执念和激情中逐步释放。事实上，这也是一种自我锤炼，相当于经历了一场西方艺术思潮的洗礼，用他的脚步与时代同频。不过，最终还是回归到生活的现实，回归自我，走上了现在的艺术道路。通过我与李海华的交流，可以负责任地讲，他是我接触过的少有的对自己的艺术方向和人生道路有清晰认知的画家。他知道自己的长处，也能守住自我的边界，他的那种平稳朴实的心性状态难能可贵。

他的艺术世界至少有三重维度，每一重维度并未交叉打通，却都是了解他的通道和端口，这或许就是他“被遮蔽”的原因之一。回归后，他找到的主体方向就是写实。他创作了一批带有一些怀斯风的静物和人物作品，其中《伤逝》是这一系列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张，墙上的日历定格在2008年5月12日，这一天发生的汶川大地震，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他用一个布景描绘烘托出对这场人间悲剧的哀思。这件作品，充分展示了他精湛的写实技巧，通过这一系列的作品，迅速得到圈内认可，特别是在各网站专业论坛上成为"红人"。于他自己而言，也似乎一下子找回了自我，他说，“还是这样画，感觉踏实”。从这里开始全国不断有展览发出参展邀请，加入了一些全国性艺术组织，很多的作品被收藏，国内最好的拍卖公司也上门征集作品。他由此结识了全国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朋友。我曾应北京画院的征稿撰写过齐白石交游主题的文章，从撰文过程中得到过一个重要的启示：研究艺术家的交游的经历，是全面立体了解一位艺术家必要途径，如此才能更准确把握艺术家的创作思路和艺术思想。在李海华这一批师友的眼中，他是一名优秀的观念写实艺术家，也是一位具有高超技艺的肖像画家，这是他的生活资源，也是他的阅历和眼界。这一重维度，就像水面下的冰山一样，巨大却隐秘，但我认为非常重要。

第二重维度就是他常常以优异的艺术成果让人眼前一亮。这也是了解他艺术的主要渠道。2019年，他的作品《红纸鹤》参加全国十三届美术作品展（进京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按照中国美术家协会的征选规则，这样一件作品的入选需要经历的竞争和碰撞，不亚于艺术家创作作品时来自内心的挣扎和磨炼。于是在湖南美术主流界眼中，李海华是散落民间的创作骨干，必然收到格外的关注。他还有很多作品入选、获奖，他认为这些并不值得炫耀与宣传，他更看重的是作品本身。再加上他习惯静安一隅，又不善言辞，让人难见其全貌。

不过我认为，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善于用自己的长处把画画好。他现在的创作以三个系列为主，一是怀斯风的写实人物和肖像系列，二是取材于中国传统绘画中竹石意象的“凌寒”系列，三是流体感和象征性并重的“纸鹤”与“流淌”系列。这三个系列都建立在写实技法基础之上，表现出各有侧重的精神追求，在流行制作的当代艺术生态中，李海华始终坚持一笔笔的塑造他要的形象。我以为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总躲不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情愫，李他在写实人物与“纸鹤”之间，借用传统绘画的竹石意象建立一个“凌寒”系列，或许就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母题作出的一种当代回应。

毋庸置疑，李海华的“纸鹤”是他艺术创作阶段的代表作品。在这一批作品中，浓缩了他精湛的艺术技艺、精心的图式设定和深藏的价值观念。他曾提到，“纸鹤”这一意象，最初是来自于他对一堆鸟笼的写生，破乱的鸟笼让他触景生情，不由得寄托了自我的状态，于是，这样一组意象就成为其表达“自由与禁锢”的通道。不过，人生的阅览使得他逐步认知到，生活的禁锢有时候并不能找到一个具体的、固定的“鸟笼”，而是像风、像水、像气息一样的流体状态浸润与侵蚀人的身体和思维。于是，他逐步建立起流体与纸鹤、流体与竹石、流体与书本、流体与5G芯片等等意象的视觉关联，使他在再现、表现和表达之间随心穿梭，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图式语言和观念形态。

每一位艺术家的内心世界都是一座宝库，我只是借此契机，把我了解到的海华世界一角介绍给掉进“熟悉地遮蔽”陷阱中的朋友们，从而一起发掘身边的丰富和精彩。

2023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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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