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刘镇东 刘家璇 通讯员 梁健愉
“入园幼儿逐年下降,而租金成本逐年上涨,园所日常运营成本居高不下,面临严重亏损,已无法让我园维持正常运营。本园区将于7月19日正式终止办学。”“由于多种因素导致无法正常运营,园所正在考虑转型,2024年秋季班暂停招生。”……近日,湖南多所民办幼儿园发布通告,有的遗憾告别、有的被迫转行。

(长沙市雨花区贝拉德托斯卡纳幼儿园在开展户外活动。受访者 供图)
园所孩子骤降三分之一,突然被裁员
“距离放寒假时间还有10分钟时,园长突然把我叫到了办公室。”23岁的陈梦(化名)回忆起今年年初那个毫无预兆的通知,仍然很失落。此前她在长沙市岳麓区某连锁幼儿园工作,她告诉记者,“还没踏入园长办公室前,我心中还暗自窃喜,可能是要给我涨工资了,毕竟工作4年了,总归是要往上走一步。”
没想到,园长却告诉她:“因为经营、生源骤减等问题,园所需要合班、减少教师数量,资源重新整合。经过慎重考虑,非常遗憾,只能辞退你了。”
这当头一棒,让陈梦仿佛从云端跌落谷底,心中五味杂陈。
2019年,陈梦怀揣着对幼教事业的满腔热情投身幼教行业。工作第一年,幼儿园共有7个班,300余名学生。她当时负责的是IC班,教室很大,有特色分区,孩子们在软件、硬件极佳的教室中,慢慢探索着、建立着与人群、环境的关联。“看着孩子们每天的小进步,我感觉我的未来有着一片大好前景。”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梦逐渐感受到了幼教行业的寒意。最开始,IC班限额15人,一个班配3名老师和1名保育员,后来平均每个班的学生慢慢只剩10个、8个、6个……幼儿园整体生源骤减至200余名。
“我的到手薪资也降至2500元左右,很难生存下去。”陈梦说,自2023年以来,自己感觉幼教行业的形势愈发严峻,经常听到老师们议论,哪个幼儿园又倒闭了、哪个老师又辞职了,早教培训机构也纷纷关门大吉。
“同事离职,园所事务增加,我的工作负担越来越重。”长沙市雨花区某民办幼儿园教师肖敏(化名)虽未被裁员,可承担的工作越来越多,除了负责日常教学,她还要兼顾诸多杂务,比如为了招生,她需要想尽办法“拉人头”;学校一直招不到保育员,现在她连保育员的活也要干;还需要负责拍照、拍视频;为了避免小孩下学期转学,还要维护好跟家长之间的关系等等。
面对繁重的工作负担,个人时间几乎被完全占据;拿着每月2700元左右的工资,不够开销和生活……肖敏也萌生了“跑路”的念头,她说,“事多钱少,真的很辛苦,没有成就感,对幼教的热情也在一点点消失殆尽。我准备干完这学期就离职,转行到其他领域。”
使出“十八般武艺”,招生仍很困难
“以前出生率高时,在招生方面不用下太多‘功夫’。”从业13年的民办幼儿园园长刘丽(化名)回忆,以前只靠“互相安利”,园所附近小区的很多家长就会“闻风而来”,“最火爆的时候,宝妈刚怀孕就来咨询了,生怕孩子将来出生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会没学位。但现在,情况已经反过来了。”
长沙一家民办幼儿园园长芳姐(化名)也有同感,“2023年以前,我们幼儿园都是幼儿爆满,全园学生达到了六七百个。但今年学费打了折,都还招不满。”这家幼儿园地理位置不错,定位中高端,主打中英双语教育,今年秋季招生宣传海报发出去已经快2个月了,来报名的幼儿人数离招满的目标还很远。
“现在招生战线拉长,天天都是招生季。”芳姐告诉记者,为固定潜在生源、筹措运营资金,各家幼儿园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特聘招生老师,发传单、拍视频、上直播、每周举办开放日活动;把闲置的教室收拾出来,开收费的绘本馆、社区书店、体适能馆,组织幼儿园厨师售卖糕点创收……
教育部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7.44万所,共有学前教育在园幼儿4092.98万人。相比2022年,全国幼儿园减少了1.48万所,在园幼儿数量减少了534.57万人。这意味着,2023年,全国平均每天关闭40.5家幼儿园。
民办幼儿园招生难的背后,出生率下降并非唯一原因。为解决困扰老百姓的“入园难、入园贵”问题,2018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中,提出了学前教育的“两个比例”:公办园在园幼儿占比提高到50%、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提高到80%,并且禁止民办幼儿园上市。这使得一些非普惠性的民办幼儿园在招生中处于劣势地位。
经历
12所幼儿园关停6所,心中满是不舍与无奈
去年年底,随着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园门之外,湖南某民办幼儿园园长吴艳(化名)正式按下了这所占地面积约1000平方米的幼儿园关闭的按钮。
吴艳是一名在幼教领域深耕20载的教育工作者,望着该园从昔日200余名孩童的熙熙攘攘,到后来仅剩几十名孩子的空旷教室,心中满是不舍与无奈。周边适龄幼儿人数减少,加之一所大型公办幼儿园的强势竞争,让这家民办幼儿园在性价比上显得相形见绌,招生难度陡增。
在2018年,吴艳还满怀热情与梦想,投资兴建了一所占地5000平方米的幼儿园。然而,好景不长,2019年国家政策推行普惠制,幼儿园收费从每月1800元骤降至每月800元,这一调整打破了原有的财务平衡。原先的收费标准尚能涵盖房租、教职工工资及社保等各项开支,而普惠后的价格却连基本的运营成本都难以覆盖,更别提高昂的商业房租。
受疫情影响,幼儿园关停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欠下百余万元的房租。种种因素下,今年1月,该所幼儿园也宣告关停。“一手打造的园所,慢慢在我眼前关上大门真的很心疼。”吴艳告诉记者,三年前她开办了12所幼儿园,如今仅剩6所幼儿园,今年9月可能还将有2所幼儿园面临同样的命运。
现在,她也正在积极转型,谋划新的赛道,她说:“我不会关掉所有幼儿园,我想在寻找未来发展道路上,坚守那份对幼教事业的初心与情怀。”
责编:陈舒仪
来源:三湘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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