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打稻机的出现与消亡,前后不到40年的光景。
中国南方水稻产区,在长期的农耕社会里,收割水稻时的脱粒,使用的都是一种原始而又笨重的方法,手工扮禾。扮禾的工具主要由拌桶、围页子和打禾板组成。扮桶呈梯形体,上部宽下部窄,五个面都是实木板的,只有朝天的一面对着天空张开方型的“大口”,不知是要吞云吐雾,还是想大声呼吼。上部位的四只角各长有一个灵巧的“耳朵”,便于打禾人提着拌桶在稻田中按自己的意志移动。底部有两块笔直的,由方木制成滑板,像枕木一样,有利于减少阻力,在稻田里快速推拉,也便于将拌桶竖立肩运。围页子是用竹篾编制的,一般用头年的腊篾。其主要作用是在打禾时,遮挡谷粒不洒出拌桶外。围页子平常可以当晒垫使用。打禾时,用夹壳夹在打禾板对面,围着拌桶三方。扮禾板在衡阳方言中叫打机,是用木条和楠竹片做成的。长度与拌桶的内宽相吻合,宽度与拌桶的高度相吻合。扮禾板和拌桶之间用稻草塞紧,打起禾来“嘭嘭嘭嘭”的响声,有节奏的时缓时急,在田间地头此起彼伏。就如一场雄浑壮阔的丰收交响曲在田野上演奏,成为最希望的旋律,最动人的乐章。旧时有谜语曰,“四四方方一座城,两个将军来攻城。嘭嘭嘭嘭几大炮,无数散兵进了城。”这个谜底就是扮禾,形象的描述用拌桶打禾那种鲜活的情景。扮禾时,扮禾人站在放打禾板的一方,抓紧禾手子的双手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向下摔打,迫使禾手子击打在打禾板上,金色的稻谷因受到冲击,就老老实实脱落在拌桶里。一般是前三下慢、后三下快,然后再翻把继续,直到把禾手子上的稻谷脱干净为止。
但这种原始的脱粒方式,效率极低,到了20世纪70年代,湖南省农业厅为了解决收割后的快速收稻子,成立了农业革新小组,这项革新任务交给了岳阳市所在地的新开公社附近的某兵工厂,要求五月份必须拿出方案、样品,制造出打谷机,并在“七一”吃新粮之前投入使用。当时某兵工厂的攻关小组深入附近的新开、郭镇乡等多村走访,又进行了多次田间临摹试验,将原来的扮捅上面加固防溅粒的遮板,靠扮捅的扮谷处两边各装上了一副铁支架,左右两边按上了能滚动的大小两个齿轮盘,中间支着能脱粒的短曲铁丝嵌在木滚筒上,用脚踏板的形式驱动两边的齿轮盘,人用脚蹬踏板驱使齿轮带动转动盘脱粒滚筒达到脱粒的目的。当这样的打谷机一投入双抢,立马就得到了生产队的认可,一台打谷机由两个正劳力站在打谷机踏板上,一只脚踏一根横向的踏板,打谷机飞速转动自如,脱粒效益轻快,劳动强度大大减轻,两个正劳力,配上三四个小学生(指抱禾把的),一天能收稻谷3亩多。这种脚踩的打稻机,工作原理十分简单,其实只是传统扮桶的改良,它去掉扮桶中的打机,在这个部位稻桶内装上滚筒,滚筒外围是三角形的铁齿,滚筒中间有一根轴伸向稻桶外,而稻桶外的左右两边各装有齿轮,齿轮上装有一根铁钩子,铁钩子一端连接踏脚档,人在踏脚档上用力一踏,在铁钩子带动下,齿轮就转了起来,它带动了中间的轴和桶内的滚筒。脚踏打稻机,主要以脚力为动力,打稻的人,边用力踏着踏脚档,边将稻禾慢慢地接近滚筒,经过滚筒的转动,谷粒就脱离了稻草,达到了脱粒的目的。推广使用双人脚踏打稻机以后,打稻的劳动强度大大地减轻了,打稻速度也提高了,比起扮桶打稻,真是天差地别的。
当年湖南农村的“双抢”,人力打稻机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烈日下,农民头戴斗笠,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或澡帕,扎着裤腿,走进滚烂的泥田里,金黄色沉甸甸的稻子低着头,像是谦虚又像是慰藉,等待着人们去收割。妇女们在前面,脸朝稻谷,弯腰的割稻,割好的谷子一束束的堆积放好,放堆均衡。男人们在后面打谷,当年没有机械化,全凭脚手的力量,一脚踏板,一脚用力地踩动制动踏板,使铁齿轮飞转,两只手摁着一大把稻秆,一粒粒金黄的稻谷,在铁齿轮上“弹”出归箱。微风吹来,谷子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隆隆”地打谷声,在山谷中响彻,穿过稻浪划过上空。围绕在打稻机旁的人数一般在五人左右,两名递稻人,守候在两旁,把割好的稻谷把,递给打谷的人手中,有条不紊;一名出谷人,紧随打稻机之后,负责将桶内的稻谷清空并装入事先准备好了的谷箩中,同时将稻草缚成把状。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之中进行。农人们此刻是累并快乐着,这种快乐是源自收获的满足,农民从耕田犁地,育秧播种,到照料管护,再到收获,最后入仓,这每一粒米,每一颗粮其实都是生命的渴望。产出粮食的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石和家园,离开土地,一切作物就无法生长。于是,我们珍惜粮食,就是膜拜脚下的土地,善待好土地,才能端牢饭碗。
随着小型收割机的面世,打稻机不再是农人收割的必需选择,逐渐淡出了视野,变就成了一段历史,成为用来怀旧的老摆设。(作者:张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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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三湘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