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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气绮丽的“小清新”图式——王奋英画评
新湖南 • 综合
2024-07-18 10:17:46

文|王文娟

认识奋英是在北京五四大街红楼边上的美术馆。果然,一看她的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青春洋溢的浓浓气息。只是这青春不是五四时代的激昂澎湃,虽然她的画作中有“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中的青年毛泽东像和“红梅花开”中的杨沫青年小像,这很难得,但我相信那应是远距离的英雄崇拜与命题创作。真正属于她自己和她同龄人的血脉心跳、流淌不息的还是她这个时代的“小清新”图式,绮丽修长、淡雅静谧的女子是她的画面主体;追求一种清新唯美、随意创作的艺术风格,有着个人憧憬的美好意境;作为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存在,自然、朴实而超脱。

但奋英之画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几幅苦意甚浓的作品:陕北老者、四川农民、拿蓝围巾的老工人以及坚毅果断、历经了生活种种的一幅妇女像。苦意,是传统文人画的正宗,正苦清荒寒,是经典文人画的正道,可谓古老中国画的美学意境之最。有对苦意的留意,年轻画家钟情于八大山人的荷花便不难理解,也受惠无穷。她不仅学得了八大山人减笔入画的诀窍,更学得了八大山人有距离看世界的心态。画家的起范很对。相信她也因此得益,而能逐渐克服在2005年以前工笔人物画所呈现的较为滑顺线条之不足。

奋英的画在2008年以后有非常大的面貌改观,几乎是突破性的一跃,令人惊喜。这是属于他们这一代人才有的轻松吧!她以中国写意人物画为主攻方向,却不以传统为累,更不纠结在前辈们是素描还是线描的争论里,也不沦陷在类似对周思聪前期画作和后期画作不同技法的评价纠葛里,只要喜欢,适我性情,就可以借鉴来用。她告诉我,古代画家她除了喜欢八大山人,还喜欢顾恺之、吴道子、周昉、顾闳中、梁楷,近现代的画家她则喜欢齐白石、蒋兆和、周思聪晚年的彝族女性与孩子的题材以及让人感动的意象荷塘……

画家对传统与对前辈的汲取不可谓不丰富,其心摹手追所下的功夫也不可谓不大。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淡化的是西式素描法,因而减弱了一些结构感,但好在也没有全丢弃,且运用了古代人物画中的“凸凹”画法以增加立体感,她抓住的是中国水墨人物画称之为命脉的线描。传统的中国人物画以“勾线为主,衬染为辅”,从魏晋伊始集聚了丰富的线描大全,所谓高古游丝描、行云流水描、琴弦描、铁线描、曹衣描、柳叶描、竹叶描等十八描,不一而足。但奋英的可贵在于她没有泥古不化地照搬上述现成所描,而是在悉心体会学习这些线描法时也向古老的山水画借资源,以点入线,以点破线,愈加打破的是2005年以前的滑顺线条,愈加凸显的是中国画线条之讲究的滞涩有力,如屋漏痕和中国画笔墨之讲究的氤氲感。

苔点作为中国山水画皴擦点染之技法中的一种,以其能表现中国的阴阳哲学、虚实相生、幻化多变而为山石提神,被历代山水画家们看重和喜爱,从而创造了无数山水精品。《绘事微言》中,明唐志契语:“画不点苔,山无生气。昔人谓:苔痕为美人簪花。”古人后半句为山水向美人的借喻正好为今天的奋英正张。

对于“点”的看好,不但是古人,现代黄宾虹创“点皴”法,即“以点代皴”,黄秋园领悟亦深;傅抱石则言,西方绘画是“色彩和面的结合”,中国绘画是“线条和点的交响乐……”及至当代著名青绿画家许俊先生都曾悉心体会并实践了这种神奇的“点皴法”……而当代著名人物画家吴山明,更是运用宿墨法创造性地把以点入画发挥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是对当代中国人物画的贡献与突破。不难看出,奋英有向吴先生学习的痕迹,在她的年龄,也是当然,中国画转移摹写也无可厚非,这也刚好说明年轻画家的眼力与起笔的不凡。

实际上,奋英作品有她自己的特点与心得。她的用笔非常疏朗自由,用墨则润泽浑成,笔墨灵活中方见大气与细致,既能以“风雅颂”这样大的手笔冠之于画面,也能把点点心跳的情愫融入纸面,使“宿墨、埃墨与水的融汇”,“在每笔提按顿挫间,形成浓淡虚实相生的墨痕渗化美”,即画家自述之为“水痕描”,恰如五代荆浩《笔法记》中所描绘,愈加的“笔墨宛丽,气韵清高”。

奋英画面的主体是清一色的长发、长裙、知性善感的女子们,在幽幽落往、泛彼无垠中,相伴清荷墨叶、白鹭树林、江流渔舟与风轻云淡,个个是那般含蓄幽静,淡远忧郁,似乎都藏着遥望远方的点点希冀?还是希冀邈远的感伤?使这些手持音乐播放器、手机或电脑等现代元素的女子们个个给人的感觉怎么好像都是古代《诗经》中的美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于是这些表面上的“小清新”就揭示了一个较为深刻的主题,那就是当我们日益现代化、城市化、工业化的过程中,怎样不丢弃人性诗意的美丽和赤子之心,与自然山水相亲,与人的内在生命相杀。

这使我们再次看到了奋英所选择的点画法,即她所说的“水痕描”的魅力所在:在女郎合手膜拜的《一朵花的时间》里,在《暗香浮动》的纨扇女子那里,在《上弦月》的沉思默想里,在天涯签篌,雨余花外,一缕茶烟透碧纱的“读书”“品茗”之中,更有那在《窗外已千年》的女子追寻千古时空、莫名情思旅程中……那以点破线的技法支持了这种在滚滚的时光不舍昼夜的流淌中,在扑朔迷离的飘忽飞逸中,能驻足禅定的心!这使画家笔下那些如许清奇、含蓄美丽的女主人公们告别了周昉、张萱类的绮罗人物的闲愁,也有别于今日消费时代顺流而下的时尚女子们的平面与浅薄。

与之相应,画家的用色也就格外讲究而符合画题了,她用朱砂、曙红、胭脂、藤黄、石青、石绿(三绿)、汁绿、花青以及酞菁蓝等色,在淡墨宿墨与水的氤氲缥缈流动幻化与定格中,是那么优雅沉着而不火气,于格清、格绮中显出难得的洗练,正可谓“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这样的画家便足以让人看到她的潜力与生长空间,也分外让人相信此刻年轻的她定会走出新浙派人物的图式,而真正走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湘军之路。

2013年6月12日于北京海淀稻香园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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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