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湖南日报新媒体

打开
它们正在消失(22)煤油灯
新湖南 • 君子文化
2024-07-05 16:43:38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最能反映人们生活质量的一大问题就是照明,从我能记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靠煤油灯照明。一根长长的棉线从一根用铁皮做的细长径里面通上来,火柴一点,灯就着了,亮或不亮,可以用挑长或挑短露出的细线加以调节。

煤油灯,也叫“洋油灯”,毫无疑问,那煤油是从外国进口的。上世纪初,列强诸国用坚船厉炮轰开了中国的国门,也把煤油带了进来,为了推销洋油,狡猾的美、英、荷兰等帝国商人,殷勤地免费送给广大农民一盏装满洋油的玻璃灯试点。美观的灯具,先进的燃料,科学的燃烧方式和数倍于老油灯的亮度,逐渐吸引了国人的眼球。农村早先的油灯是把植物油放在碗里或铁灯台里,一根棉絮搓成细绳,一大半泡在油里,在碗的边缘留出一点做灯捻头。夜晚,如豆的灯光在黑暗的屋子里飘摇,昏黄一片。旧中国因为贫穷羸弱,黝黑的夜晚,享受微弱的灯光实在是一种生活奢侈。平时连吃饭都不见一点油花的日子里,根本舍不得点灯,摸黑干活睡觉,实在普遍经常。外国的煤油,大家都叫他“洋油”。“洋油”推动了煤油灯的普及,改变了人们用灯的习惯。这让灯有了一次不小的“革命”。

彼时农村人用的煤油灯,多数是自制的的简易灯,无非是一个装油的容器与灯纱及灯头三件套,大同小异:在一个空瓶子内,盛上柴油,瓶口插一根在集市上买来的带圆铁片的薄细铁管,管里纫上棉捻的组合。瓶囗须比圆铁片直径小,不然,灯头会漏进盛柴油的瓶子里去。灯捻吸上煤油来,用火柴点着,灯焰如豆般摇晃,朦胧晕黄。大都在煤油灯瓶口拧一细铁丝,土墙上砸一铁钉,可提可挂,挂灯的墙面被煤油烟熏的一片漆黑。“一个枣,三间屋里装不了”,这个谜语不用我说答案,您一定早就知道了。

与普通的煤油灯同时并存的,还有一种带玻璃的套筒管,这种高约30厘米的罩子灯,当年是一件令人羡慕的豪华灯具。罩子灯的形状颇像今天洋河酒厂的梦之蓝造型,身姿妖娆曼妙,分为灯座、灯头和灯罩三部分。灯座是个玻璃器皿,下部类似倒扣的圆锥体,直径约为10厘米,利于平稳摆放;中间是瘦瘦的圆柱体便于抓握;上端是直径大约8厘米,略成球形用来装煤油的容器。瓶口约2-3厘米,周围有螺纹,与铜质的灯头下的螺纹紧紧咬合。罩子灯使用宽约1厘米宽密织的扁平棉纱做芯,灯芯下端放入容器内,上端穿过灯头中间两段扁扁的铁皮管子,灯芯的一旁紧紧地依靠着一个小齿轮,齿轮的中轴伸出灯头的外边是一个圆形的小抓手,扭动小抓手带动小齿轮,便可控制灯芯的上升或下降。灯头的周围有四个可向里向外拨动的爪子,用来固定一只两头细、中间粗的玻璃罩子。罩子灯加上煤油后,拧紧灯头,点燃灯芯,安上罩子,灯光明显亮多了。罩子灯在当时尚属奢侈品,代表一种文化品位和社会地位,多见于乡村教师、赤脚医生或在县城上班的人家,也多用于堂屋,即使有罩子灯的人家,厨房间用的还是火油灯。往往谁家娶媳妇,都会在婚房中配上两盏罩子灯,上面贴着红纸剪成的“囍”字。看这些人家的罩子灯,便可窥见当家的媳妇是否讲卫生、是否会操持家。讲究的人家玻璃灯罩每天擦得一尘不染、光洁如新,发出的光也亮堂,仿若一把火炬照亮着前行的路;而不讲究的人家玻璃罩子会残留着一层黑黑的煤油灰,发出的光也像个打不起精气的病人,让人看着徒添压抑。

煤油灯留给我们这些五六十年代的人的记忆是美妙的,小小煤油灯,泛着桔黄、微弱的点点光亮,像极了夏日渺远夜空里闪烁着淡淡的清幽星光,但是正如这一束束微弱的煤油灯光,点亮了贫穷的日子,点亮了千千万万家庭的光明,点亮了那个物质匮乏年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照亮了孩子们瑰丽的人生规划与奋进的方向。煤油灯,虽然光线黯淡,但却照亮了一个家庭对光明的期盼与未来美好生活的热切渴望。每每夜幕降临,当人们用火柴点燃灯芯,瞬间满屋子便笼罩起橘黄色的光芒。偶尔有微风溜进屋子,灯焰随风前后左右熠熠晃动,那跳跃着火苗、火舌的灯影投射到墙上斑驳迷离宛如皮影戏法一般,煞是好看。那时,或许是孩子般好奇心驱使我总是喜欢盯着灯芯焰头琢磨,观察灯芯焰火变幻出奇形怪状的形状。那熠熠闪耀的焰火一会像火炬,一会像篝火,一会像哪吒风火轮,一会变化成火烧云一般,一会又变幻成孙悟空的筋斗云……。总之,它能变幻出那时我眼中所能想象的任何形状。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影绰绰,光线逼仄,但是正是这一盏盏不算明亮的煤油灯,像一把光芒四射的火炬,照亮了黢黑的夜晚,点亮了快乐的童年,也照亮了那时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当年,煤油灯是乡村夜生活的一个重要组减部分,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全家,它默默地燃烧着,尽管光线并不明亮,却带给屋子一股融融的温馨。微弱的煤油灯光驱散了家人劳累与寂寞,那朵跳动的火苗也成为孩子们快乐的源泉。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农闲季节,人们最喜欢的就是串门,唠的都是家长里短、日常生活,亲切而坦诚,油灯如豆,折射出邻里之间的纯朴亲情。坐在灯影里拉家常,讲故事,有三国、水浒、岳飞之类的传统评书,也有民间传说、鬼怪故事,孩子们虽然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那如豆的火光照亮了孩子们的心田。

煤油灯的光焰的确很小,像一朵还未开放的小花蕾,又像一支朝上放置的,中号毛笔的笔锋。那灯焰的中心,是浅淡浅淡的黄,中层是热热烈烈的红,外层是神秘玄幻的蓝,末稍有一缕细细长长的黑烟,不断地在向上缭绕,绕到屋梁上或墙壁上,日积月累,让一间屋子变得黑漆漆的。但这种黑会让人感觉很亲切,有一种母性的温度与时光的厚度,在我的成长历程中,伴随着我内心的柔软,穿越童年那些充满温情与忧伤的岁月,而不断地长大,一直长成我今天的样子。

在煤油灯微弱昏黄的光芒中,我们一天天长大。我们上学了,为了方便晚上做作业,我们成了油灯的“主人”。多少个夜晩,我们紧挨着煤油灯一页一页费力地看书做作业,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一出大气,灯也就会吹灭了,当我们做完作业,揉着有些干涩的眼睛甜美地睡去时,母亲才开始做一些针线活。睡不着时,我总躺在被窝里看着母亲穿针引线的动作,她的目光是那么专注、凝重、娴熟而富有节奏。因为光线不好,穿针引线是非常困难的,要么扎了手,要么凑得太近,头发被灯火烧得发响。印象中的母亲的,总是不停地做针线。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发现母亲仍然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听着拉拽线绳发出的响声,我的鼻子不由得阵阵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鞋底子很厚穿针走线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弄不好就把手扎破了,一双双结实的鞋底就这样在微弱的灯光下做成。油灯下母亲的剪影,如同油画般美丽,小屋是那么的静谧和温馨,动听的纳鞋声慢慢地把我带入梦乡。

煤油灯,一个四十年前还能看到的老物件,今天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完全淡出人们的视线。它的身影、它的作用只留在了老一辈人的记忆里。

责编:吴岱霞

一审:王智芳

二审:薛琳

三审:龚化

来源:三湘都市报

评论
打开新湖南APP,查看全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