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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五月端阳香正浓
新湖南客户端
2024-06-08 21:20:46

文/欧阳华丽

儿时我所居住的村落,民风淳朴,人们年年岁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沿袭着上古祖辈的旧俗,费尽心思地把质朴的节日过得风情而欢快。

“香包挂胸襟,长大福随身”,就像给孩子们做过年的新衣服,不温不燥的午后,奶奶端出她的针线筐,坐在门前的樟树下开始为孙儿孙女缝制香包。我就知道五月端阳要到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得奶奶的脸庞更慈爱温和,也照得她面前的针线筐金色斑斓。针线筐里面是她提早收集的质地各异、鲜艳斑斓的花布头、五颜六色的丝线、从药店买来的香草,及头一年晒干搅碎的艾叶。奶奶做得一手好针线,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选布、配色、一针一线缝成形状各异的袋子、装进剪碎拌匀的香料,抽紧封口、再缝上各种花布串在一起的流苏、串上几根五彩线甚至铃铛,一个香包便做好了。

奶奶缝的香包儿从来没有重样的,桃形、虎形、菱形,椭圆形、三角形,五花八门,玲珑精巧,惟妙惟肖。她还细心地在头一天晚上放到屋外面润晨露,端阳早上给我们姐妹每人带上一个,清香四溢。我贪心,蚊帐里、书包上、腰带上、脖子上,都挂上,晃晃悠悠,满足骄傲。那些日子走路都会脚下生风,香包在身上飘飘荡荡,真的是一路芬芳。

在故乡,端阳是个大节,也是母亲大忙特忙、大显身手的好时节。包粽子是她的一个绝活。这个时候我身子里的马达也会突然加速,像个陀螺一样在大人身边转个不停。看母亲打上清冽冽的井水,把一片片粽叶洗得青艳欲滴,铺在白瓷的盆里,再烧一壶滚烫的水倒入,水汽升起,携裹着袅袅清香,如同沸水冲茶,将叶里蕴着的香气点染出来,那香气就像活了一般缓缓生长。

我着迷母亲包粽子的过程,泡了一夜的米,一粒粒透亮饱满,此时都相互倚着,慵懒得沉甸甸,像是饮了一夜的琼浆,浓睡不消残酒。母亲的粽子简单至极,只放红枣和糯米,青翠的叶裹红白的馅,不腻不甜,原始、纯粹,却有着独特的甘醇。两层粽叶错落着搭好,右手轻轻一旋,便弯出小小的圆锥形状,一撮米添在尖尖的角里,捏三颗红枣点在米中,再一撮米盖在上面。右手右拉,左手左掖,但见一番压实揉捏,粽绳翩翩飞旋,一个活结转瞬打好,一枚绿色的粽子,俊俏娟秀,棱角分明,已然完成。真是手势灵巧,速度迅捷,像完成一个艺术品。

忙活三四个小时,袅袅炊烟升起来了,家家户户粽叶香、糯米香便弥漫在空气中,壮观又诱人。

端阳的清晨,父亲洒扫庭院,将雄黄粉块围铺在院墙内外,母亲将角粽、茶酒铺陈于桌前供养神灵。我早醒起来,窗外鸟雀劲啼,月季探上窗台,白玉兰,栀子花正在叶间发出诱人的暗香,风深深浅浅地撩动我的味蕾,我还是一下子就从蓬勃的音乐盛宴里,辨别出艾草高香又细微的绿语。放眼看去,里外窗台,锅灶碗厨,立柜床角,到处放置着新绿的艾草。有了这鲜活水灵的点缀,黯淡的老屋焕然一新,我哧溜下床,跑到院里,果然爷爷正在屋檐下把艾叶、荆芥、薄荷、紫苏,石菖蒲等等分类,然后扎成小捆,挂在屋檐下晒干,整个庭院在阳光的映照下像一幅古老的田园画,红墙、黑瓦、绿艾,草药,这相得益彰的色彩组合,陈旧之中带着质朴,简单至极却又活力无限。

母亲爱在我的小辫子上戴一枚艾叶,说会头脑聪明,当然也要把摘来的艾叶、柚子叶、长命草、淡竹叶等我不知名的叶子煲成水,用来给我们一家人洗澡以驱邪。这些叶子煲出来的水浅绿色,像一层透明绿色的薄纱,腾着清香略苦味的热气,藕白色的身体虽被热气包裹却毫不闷热,反而清香扑鼻,浑身舒爽。

在那时我并不识艾的药性,也不知古人早有“沫浴兰汤,除病健康”的习俗,只觉得用这些叶子水洗澡很好玩,味道很香,更不知道长在路边,水边,山旮旯里的艾草在中华文明的初始文字里就生长着,屈原、庄子、孟子的口气里都流动有艾香,中国人的血液被艾清香了数不清的年代,然后从血液里又流淌成清香的记忆。

如今门外艾香茸茸,门内角粽飘香,已成了童年的一幅画。可清淡而又幻远的端阳香,隔了千年未曾淡去,时节一到便从粽子的清香里悠悠飘过来,从家家户户的的门前姗姗走过来,从古老的龙舟上哗哗划过来……这自文化根部发出的声香,与生俱来的香在我们的骨子里,香在我们记忆中,它不声不响地流动在我们的心坎里,一代代生长、丰满,鲜活,温情而生动。

责编:何庆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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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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