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怀故乡春秋,是作家张觅擅长的事,几年前的一本《光阴小镇》,不知成功勾起了多少人殷殷的思乡情。但勤于笔耕的张觅总是试图不断突破自己,于是又有了这本散发着馨香之气的《小园香径》。
张觅笔下的故乡,是城乡之外的第三种社会:一个时光缓流、不事张扬的湘北小镇。这里没有波澜壮阔的历史,也无恢弘磅礴的胜景,却有一份厚重的日常生活的力量,让人说不尽,道不完。所以,这一次返身回望,张觅依旧避开了宏大叙事,而是落脚于更细微之处:为故乡的草木立传留影。她在记忆中的一个个小空间(如小书房、小庭院、小花园、小巷)中游走穿行,沿着飘飘悠悠的馨香,抵达如在梦寐的童年故乡。
当然,这种抵达不是单向度的回忆,而是过去与现在的交错、童年与成年的叠合。如果说连贯自然的时空衔接让作品愈加开阔,那么,相映成辉的人景交融则让作品愈加深刻。在书中,草木的开落荣枯与人情的聚散合离巧妙贴合,于是乎,读者能借作家的笔,从苦瓜感知家庭变故,从藠头体味生离死别;在书中,草木的精神与人的精神共振互通,于是乎,马齿苋与外婆交融了(《马齿苋:静静芬芳》)、三色堇与外公交融了(《三色堇:宛转戏台》)、韭菜与姑姑交融了(《韭菜:夜雨剪春韭》)、井栏边草与爸爸交融了(《井栏边草:野生的自由》)、牡荆与同桌慧交融了(《牡荆:温暖而坚强》)……更多的草木与年少时的“我”交融了,它们成为了“我”生命里收藏快乐的宝盒和解锁遗憾的密钥,“我”在这些植物的花茎、叶脉、树根处清晰地看见了亲情、友情、乡情——也正是这样的巧思,让作家一直想表达的对童年的追念有因可循,对故乡的眷恋水到渠成。温和灵动的深情隐秘盛开,终在诗意纯洁的字里行间绽放。
倘若笔尖生花还只能体现作家的柔慧,那么,鼻尖生香恰恰彰显了作家的机敏。加斯东·巴什拉在《梦想的诗学》里有言:“气味为我们提供正在扩张的童年的各种天地。”张觅写植物,自然也写过气味。在这本书里,她似乎格外重视对童年记忆中气味的书写,特别是对香气的细描:泡桐花闻起来有“微微的甜意”(《泡桐:淡紫色的梦幻》),新生的叶子是“轻轻嫩嫩的香气”(《冬青卫矛:画画小伙伴》),栀子花香味“馥郁”(《冬青卫矛:画画小伙伴》),梅花香“清甜微酸”(《梅子:百梅书屋》),李子有一种“微酸醇厚的甜香味”(《李子:黄香李子少女》)……这些文字虽然简短,却轻松地调动了读者的感官,香气变成了一种神奇却可靠的力量,让童年记忆悠远绵长。
除了对嗅觉的调度,作家对童话的征用也令人眼前一亮。舒比格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安徒生的《豌豆上的公主》、霍夫曼的《胡桃夹子》……这些清澈而浪漫的经典故事让童话气息弥漫升腾,积极呼应着作家活泼天真的童年经验。
张觅出生中医世家,由于精通药学,她的草木书写又多了些温厚的疗愈意义。在对文学、历史学、美学、植物学等多学科知识信手拈来的同时,作家似乎也为中医文化的赓传暗暗发力,所以书中集纳了不少药食同源的植物,作家在借物抒怀的同时,也不忘颇费周章地昭明草木药性。而那些我们司空见惯的草木菜蔬,如生姜、南瓜、芦荟、苹果,同样因为作家对其物性的耐心挖掘,有了更多元的价值和更温暖的魅力。
草木能承载大痛大喜,亦能关怀小悲小欢。在《小园香径》中,张觅以故乡的草木为媒,试图讲好一个个跟童年有关的小故事。她表达得如此之好,以小见大,深情款款,充满智慧。更难得的是,她笔下的小镇,并非回不去的故乡,而是随时可以抵达的家,那里草木犹在,馨香远溢,未来可期。
作者: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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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