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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的诉说
新湖南 • 据点
2024-04-10 22:07:19

文/骆志平

沿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寻找儿时的记忆,我们还能找到来时的路么。那时的云朵喜欢躲进霞光中,有炊烟的地方就会有人烟,黄昏像个慈祥的老人,天天赶过来,牵着牧童的歌声,生怕稍一放手,懵懂的孩子走丢在暮色中。

炊烟散尽之后,月亮爬上树梢,乡下的夜色,幽篮静谧,弥漫着一阵又一阵带露的清香。乍一看去,不施粉黛,找不到半点春风上树的繁华。捻到月光下,细细瞅来细细听,萤火寻蝶,蟋蟀斗欢,蛙鼓齐鸣,多像一部动听的交响乐。而今,牧童不见了,炊烟也和母亲额上的皱纹一样,走进了岁月的深处,连山中的萤火虫也偎在草丛中,不想挪动一下小身子,那些撩拨心弦的乡愁哟!去了哪?

是不是还停留在那首经久不衰的《又见炊烟》中:“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呀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这样的画面一身烟火味,炊烟和夕阳肩并肩,缠着山湾的腰,搂着河塘的柳,多么温暖。走得再远,模样改不了,还是一轮明月系乡愁。

摄影 陈余

记得那年升学走出小山村,灶弯里的喜悦,就是母亲用柴火点燃的,一条蓝色带花的围裙,围着灶台转,老父亲默默地坐着檐阶上,嗒吧着一口一口的旱烟,没有半句叮咛的话语,只有烟斗嘴上一闪一闪的火星,显然比往日有精神。而我,握着一个小口琴,对着田垄上的炊烟,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完了那首游子心中的《垄上行》。然后,挥挥手,告别了屋前的小溪。从此,不管走多远,垄上的那缕炊烟和母亲额上的皱纹就萦绕成了我梦中的家乡。

和我同龄的人,大多在山湾中捡过柴火,日子不宽裕,家家户户都一样,用拾回的柴梗,烧水煮饭。那时的农活干不出啥花样,只见匍匐的背影穿梭在细雨里,或者扬着一根小鞭子,催着老黄牛走向暮色渐浓的炊烟中。那时的好日子,凭的是劳力,谁家儿郎多,谁家的炊烟就扬得高,若是哪家蒸起了鱼和肉,即使关紧了门扉,那香喷喷的味道,也会来串门,有的还跑到田垄上或是山腰间,引得山间的麻雀都飞到了屋檐上,这样的美好,蓝天白云见了,也变得特别的开心。

趴在地上的山狗,白天懒洋洋的,不愿到太阳底下去转转。到了晚上很精神,月亮悄悄爬过山头,也没有逃过它的眼睛,汪汪几声,便把整个村寨叫醒了,很快,此起彼伏,有如炸开了锅。好在山里的汉子,不仅酒量大力气大,瞌睡更大,搂着怀中的媳妇,亲够了,早已吹起了大鼾,小媳妇也红着小脸蛋,傍着粗胳膊,进入了梦乡,这样的日子,不等到太阳公公来敲门,谁家的柴扉推得开哟。

小时候,读书并不累,老师拿着教鞭打手板或屁股,和家中父母打孩子一样痛。每次老师家访,聊起小顽童,大人们都会一个劲地直夸打得好。在我的记忆中,这样的课堂不可怕,扎着麻花辫的老师,眼眸中的纯净,比山塘里的明月更清澈,那高举的教鞭,除了手板和屁股,从来都没有打错过地方。现在回味起来,更像一种带爱的乡愁,既打出了痛痒,又打出了精神。

穷人家的孩子,不管有多贪玩,回到家后,先得拿着根茅绳去山里捡柴火,不是小娃子爱劳动,想换口饭吃,就得先干活,大娃带着小娃干,男娃帮着女娃干。那个年代的孩子从苦难中起步,最好的游戏就是爬树捕蝉捣鸟窝,过年了,能用积攒的压岁钱买个小风车,奔跑在乡间小路上,就是最美的童年。

儿时的母爱,都在炊烟中,让孩子吃饱穿暖,长出一个结实的身体,就足够了,哪来现在这么多的考究。记得小时候在田里滚出一身泥巴,母亲见了,除了讲一句:“一身臭烘烘,快去山塘冲洗一下再回家。”话音未落,又干起了手中的活。或许在上辈人看来,将小娃子丢进大自然,让其练就一身生存的本领,这比上学还重要,岁月很温馨,有时也很残酷,容不下那么多的矫情,小孩子呛几口水,有啥关系,呛过了水,也就识得了水性呀。

摄影 汪志功

其实,我们的生活,原本很简单,大自然的起始轮回,无非就是一场能量的转换,烧点秸杆,劈点山柴,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庄子曰:“不与夏虫语冰,不与井蛙语海。”很多看不懂的事情,时不时浮现在眼前,看上去很潮很现代,细一琢磨,漂浮至极,偏离了老祖宗的活法,有点像噼里啪啦的流行语,层出不穷,却厚实不过几句简单的谚语。有些岁月相传的事,和炊烟一样,从生活中捡拾而来,早已织成生命的嫁裳,何须再去劳神费力,理出一个是非来。

几千年了,从没听说垄上的几缕炊烟吹黑了天上的太阳,也没听说老百姓喝了用祖法制作的茶叶会生病。唉!书读多了,就把老旧的乡情搁进了纸篓中,让挽着裤脚的泥腿子都急得直嚷嚷:“这管事的人有点宝气。”

我是捡着柴火,追着炊烟长大的,那时的山中小路,纵横交错,地面上找不到残留的树枝,连趴着地面的叶子也被老百姓用耙子捎进了灶弯里。

现在倒好,山中无人打理,柴草密织,前些日子回老家扫墓,两个侄子拿着柴刀在前边披荆斩棘,折腾了半天,也找不到祖坟掩在了哪片林子中,这让我产生了一丝隐忧,万一哪天起了山火,这火怎么救咯,等到调来直升机,估计山火早已蔓过了山脊。前些日子,有个地方不就出现了这样的糟糕事么,火太大,一时半会灭不了,肆虐了好多日子,这可比老祖宗烧柴火产生的危害大得多。如果任凭山林长此以往,这样的事情难免不再有。

其实,在打破平衡中维护平衡,是大自然给人类开出的方子,生物链很完整,一环套一环,一链接一链,各有天敌,互为依存。伐点树木,捡点柴火,很正常呀,就如时间长了,人需要理发一样,何曾有过伤害,上亿年过去了,蓝天白云不一直都在么?有谁看到老百姓烧柴火,弄脏了蓝天白云的脸颊。有些自然造化的事,干预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过去读书并不累,放学后,书本一丢,要不玩去了,要不提着个篮子扯猪菜,或是拿着根茅绳去山背捡柴火。大人对小孩的教育,没有太多的攀比,适合干嘛干嘛去,张家孩子学做木工,李家孩子学砌匠,王家孩子学会计,大伙都没包袱,都能找到自己想干的活,多好!

现在不一样,一个简单的基础教育也搞得很复杂,对此,社会面上一直有争议,有人担心这样长此以往,会从骨子里将社会拉开一道大裂纹。这些善意的提醒,顺着耳根子听听,有好处。千万不能以优质教育为幌子,人为地拉大孩子成长的差距,基础教育乃国之根本,不少寒门学子还指望着透开学校这扇门,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春天呢。

可能离炊烟太远,隔钞票太近,我们走丢了不少三魂七魄,有些转基因食品,置于土中或泡进水里,既不生根也不发芽,有人说这样的食品好,却讲不清这里面可能暗藏的坏,天天都得吃呀!心里能踏实么?其实,任何一个社会,老百姓都是天,所有的活法围着百姓转,错不了。譬如细伢子读书这样的事,就应该交给孩子们,现在变成了大人活。拼爹拼妈甚至拼上了老祖宗,细伢子一出生,就步入赛车道,在走不稳路的年龄,铠甲披肩,能走多远?

过去日子苦,但很少听到抑郁症这样的怪名字,那时只有多动症,现在孩子们的心理健康成了大问题,如果不藏着掖着,暴露的问题可能还要多。这不是小孩出了问题,大人们思考一下,我们该咋办!有时候,路子走偏了,及时调整一下,不算犯错,怕的就是都装糊涂,视而不见,越走越遥远。

去外地上学时,母亲曾在我的书本中塞了一个灶芯头,边帮我整理行李边说:“在外地如果水土不合,不爱吃东西,睡不好觉,就烧红灶芯头,沏点水喝。”我这么做了,不一定真是灶芯头带来的疗效,但心理上的温暖,从母亲的牵挂中走过来,比啥方子都安神。

捡了柴火回家才能吃晚饭,看似很粗暴,其实这样的教育真管用,从小就知道了什么叫劳动,什么叫自食其力。记得9岁那年,我在山中捡柴火,发现树上有个鸟窝,我爬上去想捣几个鸟蛋,不小心摔了下来,手臂骨折,痛得我哟哟直叫,惊得林子里的小鸟一阵乱蹿,好像是它们惹了祸。回到家中,妈妈也只是用驳骨水揉了揉,全凭自然恢复。这样从大自然中长大的生命,一身野性,何曾畏惧过风雨。为什么要在山塘边都放上救生圈呀,还有长竹杆,听着让人感动,不过也有不少人摇着头,叹着气,谁能讲得清这里面的对错?

摄影 汪志功

几千年了,农田中烧秸杆,和炊烟一样,一幅乡愁的模样,现在争来争去,好像至今没有一个公认的结论。为什么啥事都要去管呀,不管没事,一管矛盾就来了,老百姓要的是活法,凭啥这样干不得那样干不得,过着好日子的人,不去思考如何让比自己过得苦的人赶紧跟上来,老是围着几个寒碜的背影起哄哄,不是自找麻纱么?若有人主动改一改,蹲在老百姓家门口,倾听一下他们内心的话语,然后,变为一种实实在在的关怀,老百姓一定会鼓掌。

前几天,单位一位开车的师傅突发心肌梗塞走了,30多岁的人,听着都让人心疼,如果他家中父母健在,今后咋办哟!若是买不起燃气,捡回几根柴火烧一烧,煮点米饭烧口水喝,就请大伙别去惊扰了。包容弱者,才是镰刀斧头应有的力量。

年纪大了,唠嗑久了有点累,写垄上的炊烟,都是百姓家的话语,写着写着又泪流满面。我们走得太急了,好多事没想明白,就冲了上去,资本的力量太大,老百姓左右不了,好在天下是咱老百姓的,人心在,一切都还在。

伙计们,打起精神吧,心中装着一缕炊烟,不是一件坏事,那就是装着咱老百姓呀!在大自然中,人类顶多算个小配角,别太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偶尔看到一缕炊烟从山湾中升起,就当作是一份走远的乡愁吧,那是百姓家的烟火,人世间最美的风景,也是祖祖辈辈心中的牵挂。

责编:黄煌

一审:黄煌

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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