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近了，老长沙的街头巷尾人来人往，烟火气弥漫在清晨的早市中，记者看到开福区荷花池菜场门口的汤圆店人声嘈杂，排队的人群盘了几个弯。

长沙人素来注重传统节日，每至佳节各类传统特色小吃更是备受青睐。吃元宵，是长沙人在元宵节必须做的一件事情。中南大学教授、楹联家余德泉有联云：

雄心吞日月;

醒眼看沉浮。

（元宵联。）

写的正是这雪白可爱的元宵。这副联收录在《得月斋联稿》(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年11月版)。虽是普通小吃食入联，但不输雄浑大气。有人也许会问，这样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

元宵佳节来临际，我们采访了余德泉先生，并邀请湖南省楹联家协会副主席、长沙市楹联家协会主席郑铁峰为我们解读这副佳联。

市井景象触发诗意灵感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自古热闹非凡，是春节前后娱乐活动最为丰富之日，猜灯谜、舞龙狮、逛庙会、吃元宵等等民俗活动齐齐登场。

元宵，又称元宵子、汤圆，是元宵节最具特色的食物，吃元宵是汉族人的传统习俗，在南方尤为盛行。

“解读赏析余先生的这副对联，既给元宵节吃汤圆的民俗赋予了更多的文学内涵，也揭示了更深的人生哲理。”郑铁峰表示。

据余德泉介绍，这副联系因景生情而作。多年前，他步行至老长沙兴汉门附近，看见路边汤圆店排队的人群热闹非凡，就也从口袋里摸出些零钱，打算进店一尝滋味。等候汤圆上桌时看见邻桌坐着一位身材壮硕的大汉，不知是等的烦了，还是饿得急了，汤圆一上来，大汉便转着碗，狼吞虎咽起来，三五口便将一碗热气腾腾还烫人的汤圆吃了个精光。吃完了，大汉便直着脖子哈气，还嚷嚷着再来一碗。余先生心生敬佩，脱口而出一句：“雄心吞日月!”待到对下联时，瞧着汤圆店的其他顾客百种形态，却灵感凝滞。直到将目光移至正目不转睛煮着汤圆的老板身上，再一看锅内汤圆沉浮翻滚，下联“醒眼看沉浮”便脱口而出了。

“联中将小小的汤圆比作天上的日月，既可看做比喻，又可看作夸张;用‘沉浮’来比拟世事的起伏不定，既是比拟，也是双关。”郑铁峰分析道。“余先生在对于日常事物的细致观察的基础上，运用巧妙的修辞和夸张手法，短时间创作出一副妙对，可见功力非常。”

在漫漫楹联历史上，有如“五鼎堪调，古今事业归烹饪;三餐莫误，咸淡人生任品尝”这样的餐饮店佳联，也有如“竞渡吊怀沙，看沙边兰艇飞回，好似三湘帆外转;到门传立雪，怪雪后梅花落去，翻从五月笛中来”的端午节佳联。余德泉这副联，用日月这种天地主宰以及人世沉浮这种命运机杼，比着日常生活的平实与平淡，显示了楹联人与众不同的雄伟气魄。

郑铁峰表示，这无疑是一副审美功能和实用功能兼具的佳联。佳联的意义并非只有在楼阁亭台、书院学堂之上的阳春白雪，亦有这般贴近人民生活、融入民间的下里巴人。为汤圆撰联，并将其挂于汤圆店作为门头，不分人群，亦无门槛，每个人都可品鉴欣赏。但若能品味出此联中富含的哲理，却对自己的人生道路大有裨益。

壮怀激烈不妨淡定从容

郑铁峰告诉记者：“上联感叹吃客吞纳日月的雄心，下联赞扬厨师的从容淡定和清醒，颇有红楼梦中妙玉与宝玉‘槛外人’‘槛内人’之趣。‘槛内人’以吞纳日月的雄心壮志去做事，而‘槛外人’的清醒却能看穿事件的本质。细想吃客与厨师，未必不是一个人的两个侧面的结合，或许‘槛外人’与‘槛内人’的交替正是我们人生的写照。”

再细细分析可看出，上下联正对应着成大事者所必备的条件。上联中“雄心吞日月”的“日月”代表事业、大目标，而“雄心”是一种想要干成大事的气魄与格局。以“小”汤圆见“大”日月的手法，可谓直抒胸臆。此句意指做事要有魄力与雄心，要有敢闯敢干的魄力。

（郑铁峰向记者解联。）

下联“醒眼看沉浮”一句则是如何对待奋斗过程中的成败与人生际遇——用一份超然脱俗的出世态度。透过汤圆的“沉浮”，看破人生的“沉浮”，以清醒的头脑和平和的心态走好人生道路，打破执迷，看淡得失，坚持本真的自我。

“上下联看似一热一冷，实则教大家用超脱的出世精神，做奋发的入世事业。”郑铁峰如此评价道。

自有“雄心”抬眼看广阔山河与日月，也有低头“醒眼”品世事百态“沉浮”。早年的余德泉人生经历并不顺畅，多受磋磨与挫折，却凭借坚韧的心性与平和的心态闯出一片天地。他提笔写下这副联时，文字看似平淡，实则奇崛，是结合自身经历的情感迸发，因此既有壮怀激烈，又有淡定从容，真称得是难得的奇联。

记者采访余德泉先生本人时，关于“醒眼看沉浮”，他将自己当时的心态更直白地披露出来：“哪管他如何沉沉浮浮，名利、声望皆是空。我只管专注自己的事业目标，既要有做事的勇气，也要保持自己的定力。”记者点头受教。

记者手记

立志先要走出“舒适圈”

谭思敏

采访余老先生，他谈到自己自幼家境贫寒，但酷爱读书，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师从王力、朱德熙等著名教授，可谓少年得志。在中青年时期却因事业上的不如意，郁郁寡欢，求而不得，思而难安。彼时他写下这幅“雄心吞日月 醒眼看沉浮”的对联激励自己。今年已84岁高龄的他已成为楹联泰斗、章草书法大家，早已自我超越，心境自在。遭遇挫折，仍然守住本心，勇于任事，潜心做事，也许这才是余老先生最终获得成就的关键。

世人总说要淡看名利与沉浮，但我感触较深的反而是“雄心吞日月”一句。我觉得，现在的青年人更需要的是“雄心吞日月”的勇气和行动力，用网上流行的说法就是走出“舒适圈”。“雄心吞日月”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它意味着在面对挑战和困难时，要有勇气去承担责任，敢于迈出第一步。迈出这一步，在努力拼搏的同时才能有“醒眼看沉浮”的资格。

在“雄心吞日月”的同时，保持“醒眼看沉浮”的态度，我们才能够不断磨练自己的意志和能力，应对各种挑战和困难，实现人生的梦想。

点评嘉宾：郑铁峰

郑铁峰，男，1971年生于湖南宁乡。中国楹联学会常务理事兼教育委员会副秘书长，中华诗词学会当代诗词曲赋联精品研究委员会副主任，湖南省楹联家协会副主席，长沙市楹联家协会主席，湖南湘江新区诗词楹联协会会长。《对联学术》执行主编，《联海探骊》主编。2019年9月获评“湖南省对联文化传承人”，2019年12月被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楹联学会授予“全国百名联墨双优楹联书法家”称号。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出品

总策划/夏似飞

统筹/文凤雏 赵雨杉

执行/李茁 朱玉文 王华玉 朱晓华

撰文/姚昕玥 谭思敏

摄影/戴钺 童迪

剪辑/戴钺

设计/袁向群

责编：胡泽汇

一审：姚茜琼

二审：朱晓华

三审：赵雨杉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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