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声音】

【美文】

到了春分，春天，已来得格外分明了。

行走在三月的暖阳里，山水秀丽，生命萌动，拂面的微风中丝丝都是花草的香气。泥土松软，燕子开始衔泥筑巢，鸳鸯在被太阳晒暖的沙洲上睡去。这情景，分明就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描述的妙境：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欢迎收听好声音诗说二十四节气系列之：春分，你我等待的，终将抵达。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分者，半也。”春分，不止中分了春季的九十天，也均衡了人间冷暖、昼夜阴阳。

春分过后，春日渐长，这是一年中最妥帖的时光。《诗经》有云：“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后来人因此用“迟日”二字，描述这种渐长而温暖的日光。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而言，人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结伴出游，踏青赏花，春分，就显得意义尤其重大。

在先民心里，日月皆神明。从周代起开始，每逢春分，皇城都上演一场祭日大典。皇帝奠玉帛、礼三献、乐七奏、舞八佾，行三跪九拜大礼，祈求上天给予充足的日照。现在北京的日坛，与月坛呼应,就是明清时期皇帝春分祭日的地方。

春分三候：一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远古传说中吉祥的玄鸟，就是燕子。

翻飞的燕子，轻盈的穿梭在春日的诗文中，筑巢在人类的屋檐房梁。燕子筑巢福气来，人们盼着燕来家，给它们以“家燕”的身份。

燕子一旦绕梁衔泥，就以此为家，代代相传了。中国人笃定，今年呢喃梁间的燕子，必然是去年的“似曾相识燕归来”。

公元 760 年的春天，杜甫的草堂刚刚落成，就有燕子来栖，他十分欢喜：“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这燕子，或许正是长安故园屋檐下的那一双。

这年，杜甫 50 岁。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动乱，摧毁了中国古代最为辉煌灿烂的开元盛世，更令数千万人流离、漂泊、死亡。

危机之下，诗人何为？

杜甫，不仅写下自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辛酸苦辣，也密集地记录了国家离乱之下那些小人物的剪影：那个长安攻破后被抛弃在路边的落难王孙；那个不够征兵年龄但还是被强行征召的男子；那个打仗还乡后因战事重起又被征的军人；那个面对凶残官吏连夜逾墙逃走的老翁；那个结婚第二天丈夫就要赶赴战场，悲痛得心如刀割的妻子……

叶嘉莹先生说：“一个人关心的面越广，他作品的生命就越丰富、越博大、越深厚。”

而杜甫，却是把整个时代的血泪，把整个国家民族的悲哀都揉到诗里去了，那是六朝魏晋、初唐、盛唐诗人们都忽略了的地方，却成为诗圣杜甫一生中最为人熟知的杰作。

忍着伤痛，杜甫走过了他的遥遥五年，在逃出长安、投奔肃宗、短暂为官之后，颠沛流离的他，携老妻幼子，来到成都。在表弟和乡邻的资助下，在浣花溪边，在一株二百年的老树下，建起了一座浣花草堂。

院子里是新种下的花木：杨柳枝枝弱，枇杷对对香。

眼前虫鸟悠然：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来一场春夜的喜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沿着江畔独自寻花，他惊喜地发现：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浣花草堂断断续续四年多的日子，是杜甫诗歌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他现存诗歌 1400 多首，其中 240 多首就是在成都写成的。在这类诗歌里，我们看到了沉郁顿挫的杜甫的另一面，他仿佛拥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它们欣欣向荣，不可穷尽。

草堂临近锦江，西北就是终年积雪的西岭，他的视野也随着面前的春景扩张到千里之外：“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只船，能带他回家吗？

草堂生活固然美好，却如何抵得过诗人对故乡的刻骨思念？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长安，洛阳，真的要成为穷尽一生也回不去的故乡了吗？

公元 763 年的春天，持续八年的“安史之乱”宣告终结。消息传到浣花草堂，已经五十三岁的杜甫，突然间变回了一个孩子，他手舞足蹈，喜极而泣：蓟北已收，战乱将息，乾坤疮痍，黎民疾苦，都将得到疗救，颠沛流离、感时恨别的日子，终于像噩梦一样过去，可以返回故乡了。

诗人再无心伏案，他卷起诗书，唱出这首生平第一快诗。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唐 杜甫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甫一生中很少能写出这样痛快的诗，这是赤子对国家多年苦难一朝得雪发自肺腑的欢畅：每年春水起，每年春花开，但今年这片青青春色，却是伴随着他和家人回乡的春天。

之后，诗人离开成都。他一路漂泊，一心北归。

公元770年，在长沙，在花朝节一个简陋的饭局上，他看到一位老乐师。老乐师衣衫破旧，怀抱一把旧琵琶，唱着一首老歌：“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杜甫喝了许多酒，临别之际，送给老乐师一首七绝：“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老乐师不是别人，是因战乱流离到江南的梨园首席李龟年。

那一年的江南，风景的确很好，青梅如豆柳如眉，燕子又飞到他栖身的孤舟。

那是长安的燕子，来接他回家。

【创作谈】

中国古代学者根据四季更迭，将太阳周期换为基本等长的二十四个时间段落，设立了指导农业生产的二十四节气。

他们以时节为经，以农桑与风土为纬，依循节气安排起居饮食，也安排煮酒、簪花、焚香、苦读的雅致生活，那些质朴拙趣的日常，渐渐演变为独特的中国文化传统和中国式生活艺术，成为了所有中国人诗意空间的一部分。

时光闪过的那一刻，偶然发现，节气也还承载着悲春伤秋的古代文人，他们的人生际遇、脾气秉性、诗文创作和节气是如此密切贴合。

于是，就有了《诗说二十四节气》的系列文字。

这是文字对节气的馈赠。

吴穷，岳阳市华容县职业中专高级讲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岳阳市中小学语言文字名师工作室团队成员。

作者/朗读者 吴穷

策划/刘永涛 责编/徐典波

音频制作/韩苗苗

联合出品

湖南日报社岳阳分社

岳阳晚报社

新湖南岳阳频道

华声在线岳阳频道

(一审：周磊；二审：徐典波；三审：刘永涛)

责编：周磊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