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湖南美术馆举办的“客中月光照家山——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

文丨杨卫

在２０世纪中国美术史上，齐白石是一个响亮的名字。作为一个木匠出身的乡野画家，齐白石从湖南湘潭走向北京，走向世界，以其卓越的绘画才能，不仅将中国画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而且在诗文、书法、篆刻等诸多方面，也都造诣非凡。可以说，齐白石对现代中国画产生的影响，以及在中国大众之间引起的共鸣，在２０世纪中国画坛无出其右，是当之无愧的百年巨匠。

那么，是什么使得齐白石这样一位乡村木匠，能够登上时代之巅，成为２０世纪中国画坛最璀璨的巨星呢？因素当然有很多，首先离不开齐白石自己的天赋与才情，但也与他身处的时代环境不无关系。

（齐白石）

齐白石１８６４年出生于湖南湘潭县的一个普通乡村。其时的中国，正处于激烈动荡的变革时期，乡村作为最后的文化堡垒，于变革与动荡中保留了传统的精魂。《汉书•艺文志》曰：“礼失而本诸野”。即表明了乡村有奇绝，民间有高人。因此，齐白石生长的湖南乡村，并非蛮化未开之地。恰恰相反，随着湘军集团于晚清的崛起，早已将湖南从历史上的南蛮之地，而改变成了首善之区，世风日上，学风尤盛。齐白石成长于这样的乡村社会，耳濡目染，自小就奠定了坚实的传统文化根基。事实上，齐白石６岁时便从外祖父周雨若读书，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其间，他常用习字本、账簿纸作画，显示出了自己的绘画天赋。１８７８年，１４岁的齐白石遵循父嘱，为学一门吃饭的手艺，拜周之美为师学习雕花木工。但齐白石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在做木工之余，以残本《芥子园画谱》为师，习花鸟、人物画。这即是齐白石的学画生涯，从民间美术中发现传统的审美内涵，通过自学、自修和自省三大法宝，再加以不断提炼和升华。因此，他的绘画植根于传统，但又没有许多传统文人的教条与束缚。之后，齐白石又相继拜萧芗陔为师学画肖像，拜胡沁园、陈少蕃为师研习诗文，并在３２岁时当选本地“龙山诗社”社长。可见，齐白石的诗文才华，早已名冠乡里。当然，让齐白石更进一竿的，还是他于１８９９年拜湘潭名士、清末一代鸿儒王闿运为师，从而不仅提高了诗文修养，也拓展了人际交往。齐白石后来游历四方，便是得益于王闿运的各方推荐。

△齐白石在远游归来后的第二年（１９１０）整理写生稿绘成的著名的《借山图》。此为《借山图之风月夜行》，正在湖南美术馆展出

齐白石于４１岁开始出游，几出几归，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期间，他不仅游览了许多名山大川，也结识了不少硕学名流。由此，通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齐白石不仅开阔了视野，也增加了学识。故而，离开家乡湖南，到更大的文化平台北京去发展，势在必行。关于齐白石选择“北漂”，依他自己之说，是为避家乡匪乱，但实际上更是为了寻求发展。毕竟北京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心，不仅聚集了许多中国画坛的名宿，而且还拥有广阔的书画市场。因此，到北京发展，既可以开拓生路，又能够提升艺术，可谓两全齐美。幸运的是，齐白石到北京后不久，便结识了中国画坛的翘楚陈师曾等人。正是在陈师曾的鼓励下，齐白石通过“衰年变法”，而达炉火纯青，终成大器。

△此次展出的《墨梅图》正是齐白石与陈师曾情谊的重现

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之所以大获成功，在于他脱去了陈规，创红花墨叶新画法，将日常之物与自然之趣融入画面，一改“文人画”追求的冷逸与荒寒之境，为清末民初暮气沉沉的中国画坛注入了一股清流。而这股清流正是清末康有为呼唤用“入世精神”改造中国画以来，中国画革新所努力寻找的方向。因而，齐白石的“变法”，受到了林风眠、徐悲鸿等“新派画家”的推崇，进而将其树为革新中国画的典范请入新式院校，铸成一代宗师。追溯齐白石的艺术之路，其成功之处在于他顺应了时代，同时又坚持了自己的个性。在艺术风格上，则扎根于传统，却又融入生活，尤其是将天真自然的野趣带进画面，由此开创出一种工写兼容的风格，自出机杼，别开生面。正如齐白石自己所言：“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总结起来，就是“作画不为媚时语，妙手丹青绘天真”。当然，这里只是粗略地回顾了一下齐白石的艺术历程，还有许多方面并未完全展开。作为一位举世闻名的艺术大师，齐白石就像一部百科全书，值得不断发现、不断挖掘。从这个角度说，此次湖南美术馆举办“客中月光照家山——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就非常有意义，对我们理解齐白石的绘画，了解他的艺术人生，以及他与湖湘文化之间的关系等，都有重要的启发作用。

△２０２２年９月１９日上午，由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指导，湖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的“湖南著名美术家推介工程·钟增亚艺术展”在湖南美术馆开幕。

湖南美术馆作为湖南文化强省建设的新名片，秉承“传承经典、聚焦当代、立足湖湘、面向世界”的理念，自２０１９年开馆以来，做了许多“引进来”与“推出去”的重要展览，如“湖南•中国画双年展”“湖南著名美术家推介工程”“青扶计划”等。而此次齐白石的回乡展，则是湖南美术馆准备时间最长、投入精力最多的名家专题展，充分显示了湖南美术馆奋力构筑湖南文艺“两座高峰”的积极作为。因此，展览也很值得大家品赏。展览以“客中月光照家山”为题，表明了此展的目的，即以齐白石这样一位杰出的湘籍艺术大师为契入点，承接湖湘文脉，弘扬民族文化，从而为当代美术的创新注入传统助力。所以，与以往的齐白石展览不同，此次举办的齐白石回乡展，更加侧重情感的联系与观众的参与。也就是说，是把齐白石还原到家乡的语境，并通过当代观念重新加以激活。这是此次“客中月光照家山——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的最大特点。

△观众在观赏“客中月光照家山——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

此外，本次展览还有几个特别之处：首先是选择的这批作品，均源自北京画院的院藏，为精品中的精品，这为展览保障了学术质量；其次，策展人已经将这批作品做了系统梳理，从而使这批作品呈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发展脉络；再者，在展览展陈方面，展览团队动用各种力量推陈出新，将许多高科技手段引入其中，使观众获得一种沉浸式体验，从而与齐白石的艺术零距离接触，真正产生了身与心的互动；最后就是公共传播，湖南是传媒大省，在宣传齐白石方面不遗余力，更使此次齐白石的回乡展，不仅成为湖南美术界的节日，而且影响到全国，成了一个跨年的文化盛事。中国的文化复兴之路，离不开传统的助力，但更重要的是基于传统的创新。此次将艺术大师齐白石引入家乡，通过展览方式的创新，连接起传统与当下，构成一条清晰的发展文脉，不仅为传统注入了再生的活力，也为年轻一代了解和走进自己的传统，提供了认识之道与方便之门。

责编：刘瀚潞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