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耒阳有个铜锣湾,铜锣远销东南亚
新湖南 • 湖南之窗
2023-01-08 07: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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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青铜时代”

铜钹。

2023年第一期湖湘地理。希望新的一年,时光慢些。

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加速”的?我总觉得是从精美的铜制品的消失开始的。

小时候的时光,是老屋木门上的一把铜锁,记录着主人每一次出走、归来,主人的摩挲沉淀成铜锁的金光闪闪;是绑在脚踝带着体温的红绳铜钱;是笨重的铜盆;也是村里放电影、红白喜事吃饭,村干部敲响的铜锣……那是属于我们的“青铜时代”,时间很慢,一切都很美好。

铜制品在日常生活中的彻底退场,意味着手工艺时代的结束,时间,也跟随工业时代走上快车道。

2022年的末尾,我们在湖南曾经的“铜匠之乡”——耒阳坛下乡,看到铜匠已经老去,不再行走四方,制铜的技艺,默默在心里一遍遍回想,他们在门前晒着太阳,等待走四方的年轻人归来。

寻觅远去的老手艺,难免走入凋敝里。好在,作为响器,铜依旧无法取代,坛下乡的铜锣、铜钹、唢呐声音洪亮,远销各地。

铜锣,响应着中国人的大悲喜。喜或悲,人们都用一场喧闹来告别或迎接。我们以铜锣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希望你能听到悠远、热闹的锣声,愿你在喧闹里起舞,唱“这一切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铜锣谣

耒阳有个铜锣湾,铜锣远销东南亚

罗冬元,坛下铜锣制作技艺省级传承人,在为铜锣调音。 组图/卢七星

撰文/记者唐兵兵

株洲攸县政协文史委《攸县技艺》中,有关于攸县铜匠的记载,清末民初,攸县打铜业兴盛,铜匠来自同一个地方——耒阳坛下乡。这些打铜者们每年农忙时回家种田,农闲时到攸县打铜,像候鸟。每年二月二十五日,他们都会回到耒阳,走进耒阳铜业公会祠堂,拜祭他们的祖师爷太上老君。后来,他们索性在攸县安定下来,不再迁徙,这是坛下乡打铜业繁盛时期的一个缩影。

据《耒阳市志》记载,坛下圩(即现在的坛下乡)清代以加工铜器出名,1950年上市铜器达5000件,到了1982年上市铜器达到约20000件。“像现在的新化复印,邵东的小商品。”坛下的老人们叹息,坛下的制铜业落幕太快,猝不及防,好在,坛下铜锣依旧在响。

武汉杂技团出国演出,专程到这里采购铜锣

坛下乡,在耒阳西北25公里,与常宁交界,一个边界小镇。据说,张飞曾率军在寨下山安营扎寨、点兵,后人为了纪念他,在山上筑坛祭祀,坛下因此得名。坛下的铜业,也往往跟这个传说联系在一起,说是张飞带来了铜的冶炼技术,所以滋生了当地的打铜。

这多半是附会。

“可以肯定的是,北方人带来了冶炼和打铜技术,我们这里有铜矿、锡矿,所以制铜业发达。”坛下乡铜锣传统制作技艺省级传承人罗冬元并不认同这种传说,但坛下铜业究竟始于何时,难以考证。

可以确定的是,耒阳的铜加工,在清朝民国时到达高峰,这跟清代开放矿冶业,允许民间开采冶炼有关。坛下乡舂陵江畔的湾阳村有铜矿、锡矿,如今还存留着很多矿洞,像地道一般,当地人称作“龙眼”。

《耒阳市志》记载:“清代和民国时期,县境西、北乡铜、锡器加工的能工巧匠多,每年的农闲季节,肩挑工具,走乡串村上门加工铜壶、铜锁、铜脸盆、铜烛台、铜制乐器等日用器皿及家具饰件。”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因为铜、锡原料紧缺,匠人们纷纷改行。不过,坛下制铜业很快在八十年代迎来一个高峰,1982年,坛下圩上市的铜器约两万多件,是1952年的四倍,铜器品种多达39种,武汉杂技团出国演出,还专程到这里采购铜锣、铜钹等响器,彼时的坛下响器,远销9个省市。这更像是坛下铜业的一次回光返照,铝制品、塑料制品的兴起,对作为日用品的铜制品的打击是致命的。铝制品、塑料制品制作工艺简单,价格便宜,很快就取代了笨重而价格高的铜制品。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铜制品只留下铜锣、铜钹、唢呐、鼓类等铜响乐器系列产品。当时的坛下铜锣厂有职工数百人,一年产铜锣4吨,一度供不应求。

“提货都要排队。”罗冬元1979年进入坛下乡铜锣厂,见证了集体企业最后的荣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铜锣厂倒闭,坛下制铜业似乎要画上一个句号。罗冬元认为铜响器市场其实还在,只是集体企业无法克服吃大锅饭的弊端,倒闭是迟早的事情。

罗冬元1997年在村里开办了一家铜锣厂,“坛下还有一家铜锣厂,也是坛下铜锣厂的老职工办的”。坛下铜锣重新响起,销往国内20多个省市,还远销东南亚。

一声悠远的锣声响起,总想起那些一头挑着风箱、炉子,一头挑着铺盖,手里摇着铜铃,翻山越岭、走街串巷的坛下铜匠们孤独的身影。他们后来是否回到家乡,又或者在异乡生了根,是否会在夜里听到铜锣的回响?

地底下采铜的矿洞四处延伸

罗冬元的铜锣厂在软石村,如今是参观坛下铜锣、铜工艺的终点。来了兴致,会带你去看坛下铜工艺的起点——湾阳,那里有老码头、“龙眼”(矿洞),还有荒废的铜匠铺、晒太阳打瞌睡的老铜匠。

坛下乡湾阳村离罗冬元的村庄不远,在舂陵河旁,河对岸是常宁地界,是个真正的边界村,水运时代结束,就显得格外偏。

“三十年前,这些都是铜匠铺。”走进村里,靠近河边两排相对房子,早已无人居住,店铺的布局,在这个寂静的村庄中,显得不那么协调。往河边是新的渡口,一条渡船无人看守,留着电话,过渡的人也少了。舂陵江当地唤作茭河,平静清澈,水草摇摆。舂陵江曾是坛下的水上运输线,向南可到桂阳、永州,往北在常宁和衡山交界处汇入湘江。1966年开始,上游多处筑坝,特别是1970年欧阳海水库建成,中下游缺水,舂陵江就成了季节性通航河流,水运时代也很快被公路时代取代。

“这里最繁华的时候有48张肉案。”六十八岁的罗冬元其实也没有见过湾阳48张肉案的繁华,也无从考究,湾阳三个老码头、还有村子里的“龙眼”证明那可能并非空穴来风。湾阳与水口山隔江相望,水口山的矿脉延伸到这里,矿洞也就跟随到这里,村里的人说河底有矿洞穿过,村里不时出现塌陷,以至于村民建房子都谨小慎微。罗冬元凭着自己的记忆带着我们找到一处“龙眼”,一个不足一人高的矿洞往山里延伸,可以想象百年前的采矿人是怎样佝偻着身体,往外运输矿石。

“地下全是洞,像地道一样。”罗冬元说,村里有个捕蛇人经常在矿洞里穿梭。可惜我们没有找到那个捕蛇人。

湾阳地下的矿是铜、锡,再加上便利的交通,自然就形成了制铜业。97岁的老铜匠肖秀国,住在老码头旁的土坯房里,早已不再打铜,铜锣声估计也听不到了,靠着炉火打瞌睡,看有人进来,热情起身,耳背无法交流,却热情拿出一瓶酒和杯子来,“喝点!”我们好不容易才推脱了老人的热情,他的住房后有个耳房,就是他曾经的打铜处,简单到只有两个砖松散砌成的灶台,灰已冷却好多年。老铜匠已经找不到一件铜器,能够证明自己的铜匠身份。

责编:姚懿轩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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