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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喊天光
新湖南客户端
2022-07-31 20:50:16

半夜三更喊天光

文|宋燧文

若问过去什么农活最累最苦,过来人都会说是双抢。因为双抢时间紧,二十多天时间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抢插晚稻,若耽误了农时就会影响收成;双抢时天气炎热,田里的泥鳅都热得翻白,别说迎着烈日到田里干活,就是在大树下躲荫也汗流浃背。因此,为了按时完成任务,只好避开当昼早晚干活,“半夜三更喊天光”便成常态。

我最深切、最苦涩的回忆也是双抢。那时学校刚放暑假,城里孩子可以去玩,而农村孩子得乖乖参加双抢。乡下人都说,我们都靠工分吃饭,能挣几分就几分,能多分些粮食。

鸡还没有叫,妈妈就催我起床。我揉着睡意蒙胧的双眼,匆匆忙忙洗漱完就往田垄里跑。一看,月亮还挂在半空,鸟雀还栖息在树林,但到处是忙碌的人,刈禾的刈禾,扮禾的扮禾,扯秧的扯秧,插田的插田……,看来我已经迟到了。

扶犁掌耙、扮禾打谷不仅要技术更要体力,我年幼干不了,就去随大人扯秧插田,这算是较轻松的农活,多是妇女和体弱者所为。也有几个壮劳力,他们负责担秧撒秧,兼作技术指导。

开始扯秧时还觉得新鲜好玩,明净的碧空星光点点,田野的风凉嗖嗖的,脚下的水也清凉的,如果当时会写诗肯定会来它一首。但扯秧毕竟要弯腰弓背,干久了也腰酸背痛。扯好一把秧苗,要在水里荡去泥沙,用干稻草扎紧。如果扯得不齐扎得不紧就要挨骂。“这猪包衣是谁扯的?乱七八糟,快解开重扎!”担秧的队长提着一把烂秧大声吼道。我闷声不响,只是走开一点。那秧是我发小扯的,我没有揭发他,只是对他傻笑,他望着我点点头。突然,一个女高音尖叫:“妈呀,蚂蝗"我听后顿觉小腿也痒痒的,顺手一摸,发现有几条软乎乎的东西,原来早已被蚂蝗叮上了。其他人也发现被蚂蝗叮了,哈哈声传遍田垄。我把蚂蝗扯下来使劲捏,但那家伙很顽强,即使扯成两截,一下水又活了。有人告诉我,事先在脚上用旱烟叶汁擦擦,蚂蝗就不会叮咬了。这办法还真灵,我找了几皮旱烟叶,用水泡湿捣碎涂抹在脚上,蚂蝗就不大光顾了。

扯好秧后我们就去插田。这时,太阳已从东山露出了头,挂在河边的树梢上。扮禾的扮桶声,使牛的喝斥声,插田的哈哈声,交织在山乡田野。插了一丘田后,有人在喊吃早饭了,我也巴不得歇歇气,就跟着洗脚上岸了。进门一看,家里饭菜已上了桌,但不见爹妈。爹爹是大队支书,要安排全大队的双抢,兴许吃过饭走了。我端起碗筷扒饭,妈妈挑着一担粪桶回来了,原来她也是趁早去园子里淋菜了。

妈妈催我快些吃,说趁凉快多插一会田。她交代我如果要方便,就在家里进行,肥料珍贵,不要拉在外边。我方便后继续去插田,妈妈则去晒谷场翻谷。

接近晌午,太阳变得火辣辣的了,似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叮咬。多盼有股凉风吹来,但老天不助兴,涌来的是一股股热浪。于是有人喊风,我也跟着大喊:“嗬外,嗬外,风儿吹得凉快!”有时还管用,引来一阵凉风,但多数时候是白喊,杂草秧苗依然纹丝不动。

我上高中后,个头高了一些,爹爹教我去拖轮子。拖轮子是在平整的田里划上整齐的小方格,以便按行距插秧。我懂得三点一线的道理,经过一番实践,拖轮子成了我的强项。但水浑不能拖,水深也不能拖,拖早了会消失,拖晚了又影响插田,只能择机而行。看似轻松活,其实一天下来骨头也似散了架。

后来,我还荣任晒谷组长。干这活不必起得太早,等太阳出来才上阵,翻完谷子也可进屋歇凉。但是责任心要强,管着好几个妇女,还要过秤,还要计数,一点都马虎不得。最重要的是要防止有人顺手牵羊偷拿队里谷子。风雨突袭时,得指挥人抢收谷子,跟打仗差不多;太阳出来后,又得安排人重新翻晒。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子,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变脸特别快,往往弄得你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最累的还是用风车车谷,风车一摇,谷毛满天飞,吹得你一身一脸,令人奇痒无比。我一天下河几次,去洗身上的谷毛,好在离小河近,几分钟就可来回。

拖轮子和晒谷这活,工分比插田多多了,相当于一个主劳。妈妈见我干得好,奖赏我两个荷包蛋,把敬过天地祖宗的第一碗新米饭也替给我吃。她说,炳伢子,吃了这饭,消灾避疫,清吉平安。接着话题一转,我看你干农活还行,干脆读完高中回家搞农业吧!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妈,这农活哪样是轻松的?搞双抢我是遵命而为,其实一天都不想干了。还是读书好,你就看我的行动吧!

一审:胡什

二审:王晗

三审:王文隆

责编:胡什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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