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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评论 ▏谭功才评江月卫作品《老江散文的混杂味》
新湖南 • 综合
2022-06-29 17:14:09

文 / 谭功才

我们习惯于把江月卫叫老江,他以小说见长,其散文也同样有味道。这种味道五味杂陈,很难分辨出究竟是哪一种,有点像人生,酸甜苦辣涩啥味道都有,被称为混杂味。

近日,老江老在朋友圈发散文,起先没怎么在意,读了其中几篇,好像还很有点味道,再读下去就有了欲罢不能的势态。而老江也似乎专门满足我的胃口,接二连三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单位叫文联》《顺带的活儿》《等电梯》《好汗》《就这样成了浪牛》《窗台上的腊肉》等等。这些散文,有发在《人民日报》《文艺报》上的,有主流媒体网站的,也有自媒体那种的。依我看,倒是发在公众号上的一些作品读起来似乎更过瘾,比如《我的单位叫文联》《好“汗”》等散文,既接地气又很顺畅,还很有味道。这种味道不是单一的,而是混合型的那种。没有一定的人生经历和表达能力,是难以写出这种味道的。

我与老江有幸成为鲁院民族班的同学,这是老天的安排。而我与他能成为好兄弟,纯粹是我们谈得来。谈得来的第一个基础,就是我老家湖北恩施与湖南怀化中间就隔了个湘西,他那怀化普通话,我是完全没有交流障碍。当然,我的语言天赋决定了,即便我们中间还隔着很远的距离,也不是什么距离。我说的第二点很关键,我们年龄相仿,生活经历也相似,谈到乡村生活,几乎一个模型出来的。再加上前年我带着一帮兄弟采风,专门去了趟怀化,将鲁院的同窗情谊又加深了一把。

对作者有较深的了解,然后再读其作品,无疑更容易进入解读。老江曾说他近期的散文写得不太像散文。呃,这就对了。散文这个文体近些年来有不少人在对其进行探索,首先解决的问题就是“形散而神不散”这个“枷锁”。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我们的散文发展到今天,的确也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如果不试图破除一些东西,就没有往前迈进一步的可能。于是,周晓枫、刘亮程、宁肯、祝勇、林渊液等一大批新散文作者,都在积极探索散文创作的多种可能性:包括虚构的可能性,叙事的可能性,材料的可能性,审美的可能性,语言的可能性,主题的可能性等等。老江近期的这些散文,在这些可能性中间,不管他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无疑都有着初步的探索和实践意义。这个意义就在于他散文的丰富性和多意性都有了苗头。

传统意义上的散文,多为正统话语下的那种“副刊体”散文,均围绕一个主题进行书写,缺乏个性化和多意性,且在结尾处升华,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江月卫的不少散文,无疑在做着去传统化的努力和痕迹。小说家马拉曾说,小说只负责提出问题,并不负责解决问题。用在散文上,江月卫只负责书写人生,并不负责给读者提供直接的判断。就生活的本质而言,没有哪样的生活是唯一的标准答案。人生的多意性、复杂性和趣味性等等,都是散文这个文体应该承载和表达的。江月卫的散文,无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较好的参考。至少,他前进的方向毫无问题。

我曾在不同场合下说过:如果某位作者还在说漫漫人生路,这人一定还是个非常年轻的作者。作为一个有着一定生活经历的写作者,他的作品中间如果还能找寻到标准答案,这样的写作者基本没什么出路,就像近年来流行的那种鸡汤式的散文,注定只会昙花一现。老江的散文带给我们的,永远都是人生的各种况味,没有所谓的正能量之类的定义。他会让读者在他故事的叙述中,去体会生活的多味,社会的多元,以及人性的多疑等等。

如果要细分老江散文的混杂味,我觉得主要有人味、乡土味、趣味、人生况味。

其一,人味。我们都知道散文的书写,最在乎“人味”,即说人话,有人的味道。为何散文发展到今天,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很大程度上在于我们不少散文都崇尚伟光正,空话大话套话一大堆。抽去这些东西之后,剩下的东西就几乎没有多少价值了。老江的散文,说的是人话,从不说那些正确的废话。他叙述的立场就是以“人”为主体,符合所要表达的人物的身份、地位以及文化背景等等。

其二,乡土味。老江是一位从乡村底层走出来的作家,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一直躬耕于深深的泥土之中。他擅长在特定环境下,运用符合人物身份的地方性语言,来刻画人物的形象,表达人物的感情,使得整个叙述立马生动起来。也为整个作品的可读性,提升了一个层面。

“江氏语言”的独特性表达,让老江的散文,也多了一种味道。老江平时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其高妙之处就在于不仅会找故事的切入点,还善于找到故事的闪光点,并采取先抑后扬的方式,控制节奏,再加上一些独特的乡村俚语或民间故事等等,综合形成属于自己的“江氏语言”表达方式,为读者带来全方位的阅读体验。

其三,趣味性。老江扎实的乡村生活经验,为他的散文写作夯实了底气的基座。他善于捕捉生活中典型性的细节,非常准确、传神地表达生活,极具诙谐效果。比如《难忘乡镇筒子楼》里:干部拍了一下前排妇女主任的肩膀:“我先睡,你后面来!”“好!”妇女主任随口答道。“轰”的一声,一起看电视的大伙笑得人仰马翻。这时,妇女主任才醒悟过来,被男干部挖苦了。

又比如《喊寨的人》里:有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骂了句:“自家睡不着还不让别人睡。”正在缠绵的年轻夫妻随着锣声激情四起,没想到大杨却突然停下来了。女人骂道:“该死的大杨,该敲时你不敲,你去死吧!”同时还把男人掐了一把,导致男人也一同恨起了大杨。大杨没有老婆,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这些事,娶不到老婆的人,在侗家山寨是没有地位的。可大杨并没顾及这些,只将一面锣在夜晚敲得闪闪发光。

这些原汁原味的生活细节,在老江的散文里随处可见。既有生活本真的味道,也让作品的趣味性旁逸斜出,而成为“江氏”散文写作的一个标签。

其四,人生况味。老江的散文之所以能够准确表达出人生的混杂味,还在于他总能找到作品的最佳切入点,来展现生活的各种味道。比如《好“汗”》里:前几天参加一个文学活动,一位著名作家把我的名字叫了出来,我有几分得意,心想是对我的作品印象不错吧。他却说,“你爱出汗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爱出汗而让人记住,也太夸张了点。又比如《顺带的活儿》里,作者将人们平常的用语作为文章标题,然后就此展开叙述,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继而阅读下去。读着读着,就跟着作者幽默、诙谐的叙述节奏,一起感受老江日常生活的酸甜苦辣,去品味他散文中所传达出来的人生况味。

当然,老江不少散文也体现出人生况味之一种的甜味。一个作家的作品如果一味追求苦涩,而无丁点甜味,不是不可以,而是总觉得不够全面,或者说有些遗憾。老江的散文之所以说是混杂味,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生活最真实的呈现。比如《在怀化看火车》等,通过自己亲身经历的对比,书写出这个时代变化所带来的甜蜜的幸福感,同样是人生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相对于小说和诗歌而言,最受局限的文体正是散文。其局限导致的结果,必然是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最终让散文背上一种误伤:散文是最容易入门的文体。事实上要写好散文,除了传统意义上的要求外,它一定在某些方面正在突破或已突破边界,呈现出一种新的式样。即便没有,但也一定在其之上,生长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朵。

老江的这些散文作品,虽尚未开出娇艳的花朵,却正在良好的胚胎发育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为我们带来不小的惊喜。

责编:刘琼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