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红
跟曹志辉(笔名曹蕙)相识,是通过朋友的介绍,隔着千里云天,两个喜欢编织文字的女子互相交换了各自的文集,如同交换心灵的通关文牒,电话里、QQ上相言甚欢,因为共同的爱好,一“见”如故。蕙《生命的邀约》这本透着芬芳的书,被我放在书架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每有暇便细细研读,皆为蕙的文字所倾倒。
扉页上蕙的相片灵眸漆黑,长发嫣然。好一个空灵女子!美女写美文,她的文字俯拾即是,让人美不胜收。及至她把即将付梓的最新散文集寄给我,展读之下竟不忍释卷,读蕙的散文,如散步于乡间原野,尽得天然之趣。无疑,蕙的文字属于清淡一味,带着清新的明丽,恍若坠着露珠的清晨采到的第一朵紫罗兰。
蕙喜欢素描自己精致的新感觉新品味,文本松弛有度。她很少用浓墨泼洒,只用淡淡的小写意,却是一种清淡的甘美。她总是慧眼别具,于平实的生活中提炼出特有的诗情画意,然后用蘸着阳光的笔,轻描淡写地勾勾画画,一篇美文就诞生了,灵巧文心至微至渺,品之如饮醇醪不觉已醉。
蕙最喜欢表达的第一个主题是“爱”,蕙的字典里对于爱的诠释是如此精辟、如此深情——“爱,是心灵深处的绝唱”(《爱与喜欢》),一个浸透了“爱”的情字,为蕙提供了心灵的滋养,这个爱的含义是宽广的,爱情、友情、亲情一个都不能少。蕙爱家人、爱朋友、爱自己、爱整个世界,带着点女人家的小小的任性和不容置疑:
没有了爱,如同植物失去了阳光,如同鱼儿离开了水。蕙忍不住这样问自己——“真怕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跌进友情渐远、爱情难觅、亲情渐淡的低谷里,我想,那时,我还会有活下去的目的和勇气吗?”(《林下小语》)。
“对朋友,永远不要失却真心和热心,但是,绝不可以依附人家,如果凡事依赖,甚至进行人身依附,那么,任是怎样坚强的人,也会觉得负累。最后的结局,必然是放手”(《蕙叶释字》)。这是蕙对于友爱的解答,一片真心,却绝不依傍。蕙永远是一棵亭亭玉立的乔木,独立、风姿绰约。
而对于爱情的认识,蕙有独到的一面:“ 爱情的种子要发芽生根,无疑更需要合适的泥土、温度、湿度和阳光,缺一不可。即使它偶尔在不适当的情况下发芽,这种无法植根的茎叶也难以有长久的生命力”(《爱情的种子》),蕙的话是深刻的,在沉浸中有一份独立的清醒。
“交友、爱友、帮友,固然都不错,可你为什么不花点心思来关爱一下自己?别人不重视你尚可原谅,自己不重视自己则实在是一种悲哀。所以,没有真正的朋友还不算悲哀,真正的悲哀是:没有你自己!茫茫人海,不知自己身居何处,更不知道爱什么,需要什么的人,是一种糊涂的人生。”(《林下小语》)这是在提醒人们:一个人首先得自爱,人恒爱之。
“绚烂和繁华,只不过是过眼烟云,一旦时间流转,便物是人非,而蕴含在患难中的相知相携,才是真正天长地久的幸福呵!”一语道破幸福的真谛。蕙还说“有所爱,有所寄托时,你便是这世间最幸福之人。”(《林下小语》),蕙有温馨的家,有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有所爱、有所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蕙,却葆有一份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之心,以博爱的心态对待万物,心如琉璃,胸如大海:“佛自端坐高台,淡看芸芸众生为着各种愿望祈祷赐福,而佛自己的愿望,又该向何处诉说?”(《心处闹市》)。
“不错,我们的法律能解除一桩无爱的婚姻,可是,孩子呢?谁来抚平那深深地刻在他们幼小心灵上的创伤呢?留在孩子心灵中的阴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吗?我陷入了一种无言的伤感中”(《无言的代理》)。
蕙用温情脉脉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倾注了自己的无限关心。蕙最喜欢表达的第二个主题是“温暖”,表达了在人生苦短的枯寒中的生存暖意。一本散文集,蕙在无意之间用了将近十次“温暖”。是啊,一个沉浸在爱中、被爱照拂的女子,她的世界怎么能不温暖呢?
“挫折中一个安慰的眼神,迷途中一个指点的手势,都会足以令人产生活下去的勇气,那种盈盈的关爱,足以温暖人的一生”(《吊兰》),蕙对人所求无多,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很多小女人散文都是感性素描,满眼芳草萋萋的阴柔之美。蕙温柔端丽、心灵细腻,却有着刚劲的气质、深沉的情绪和舒展的性格。她的文本也是柔中带刚:
“纵然是千鸟飞过,纵然是万木同悲,总还有些挺立下去的风骨与勇气吧”(《苦楝 情 怀》)。
“人,毕竟是孤独的,孤独地来,孤独地去,孤独地走过所有的繁华与衰落。总觉得,自己已然是逢在乱世了,在乱世里,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渐渐地迷失了自己,那种破碎的声音,唯有自己听了才觉微寒,如同那犀利的北风在心头刮过,静下来之后,又一寸一寸地找回自我,那种灵魂拼凑的感觉,也只有自己才知个中滋味!”(《元宵佳节》)这种拼凑灵魂的感觉,实在是每个人都有的感觉。可惟有蕙能够写得如此入木三分,让人惊悚,带着她不停息的生命追问“捧着一颗焦躁不安、急功近利的名利心,在钢筋水泥的围城中,在尘埃飞扬的大街上,在浓烟滚滚的废气里,去钻营、去投机,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甚至支离破碎,那又何苦?名利象无形的鞭,赶着众人夜以继日,明争暗斗。浮躁的都市人,何时才能从无谓的格杀中惊醒?”(《我想做农人》)
她以崇敬的心情写张爱玲写席慕容,却以谦虚的口吻这样描摹自己“有着几分质朴,可是太过粗糙;有着几分忠诚;可是太过愚钝;有着几分祥和,可是太过冷淡。既不好看,也无甚用处。”所以她说“且容我一块顽石浑然开化的时间”。
我说,且容蕙一块顽石浑然开化的时间,容她从石头里开出如兰蕙一般清芬远播的文字,使人的心灵感受到馨香;容她从石头里开出清风一般抚慰心灵的文字,使人在忙碌喧嚣的社会中得到清净;容她从石头里开出如湖水一般澄澈的文字,荡涤着人们污浊的内心……
林清玄说“美丽的辞藻是比较短暂的,只有真正的思想观点才可以恒久。”蕙涵天负地的广阔胸襟,以寥廓思维空间为背景的对生命价值的沉思和追问,使得蕙的文字充满思辨性,彰显了蕙的深度人生体验。
她写烟花——“烟花的美,过于浓烈,壮观。为了片刻的美丽,它燃尽了全部的光和热。也许,过分的圆满,其实就是最大的不圆满罢?”(《中秋之夜》)。她读席慕容——“如流水般逝去,永不再回的,是一个人的青春,但终归有什么可以留下的吧?比如诗,比如画,比如一个女子渴盼花开的情感”(《夜读席慕容》)。
散文之美,不单是彩笔绘景。蕙的散文不仅与随笔结盟不失美感地夹插议论,沉静地体味着她的生命哲学。从蕙的文本里面可以洞见人性的烛光,作者并非站在超世拔俗的云头,俯瞰紫陌红尘,而是入世的。生活之中不为人所道的细节,在蕙的笔下熠熠生辉,变得有滋有味。一己的感受,烛照的是蕙跳动的诗心,又是对社会人生的体察: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在传统与现代的夹缝中生存,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挣扎,在痛苦与欢愉中沉浮,需要太多的爱心与勇气。仍然会相信:亲情可离不可弃,友情可亲不可欺,爱情可遇不可求。也仍然相信:一个好的女人,应该具备爱心、慧心、恒心甚至佛家所说的慈悲心”(《似水流年》)。
“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情感世界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在寻觅,有的注重心灵的投契,有的注重感官刺激,有的沉醉于征服与被征服的喜悦,都无可非议。毕竟,人不是神,岂能完美无瑕。人与人之间,会因了距离的神秘感而生出一种虚幻的美丽,让人产生惊艳的幻觉。所以,当近距离相守时产生失望,也是在所难免的。关键的,要想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能给予人的是什么,想明白了之后,也许就不会太失望,不会太受伤。”(《一树一菩提》)
读蕙的书,可从文本的字里行间窥见一个立体的真实的蕙。蕙是遂性的、随缘的:“当你很想要一件东西时,不如放手,让它走,如果它回来,就永远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回来,那么它原本就不属于你的。情感如是,名利如是,其实,生活中的一切,不都如是吗?”(《中秋之夜》)
“伊管不住自己的情感会爱上谁,因为它常常像个精灵般地,由着自己的喜好,悠忽跑远,伊也管不住哪个灵魂会被她吸引,但是伊管得住自己的理智。不至于使它烧成炭,碾成灰”,“未来长路,漫漫历程,伊仍会小心地捧着那样一颗女儿心,淡定地走着属于自己的路!”(《伊人》)这个伊人分明是蕙自己,神秀飘逸,却淡泊、从容,不受羁绊。
蕙的文字是灵动的,万象在蕙的五彩笔下化成让人意荡神驰的天地。读蕙的书,常而常让我忘记了时空的阻隔,屏息静气,凝望着蕙在生活的经纬细密之间,如同一只勤奋的小蜜蜂,为我们酿出最香甜的蜜。
愚鲁如我者,在文字的海洋里游弋不广,潜入不深,贸然对蕙的文字品评、信口说来。也许不尽精当。还请蕙以及读者诸位海涵。我们有耐心等待,蕙的文本从完善到圆融浑成的过程,抛却当下的文化景象上的光影嬉戏,以一种更加流利松弛时尚的言说方式带给我们更加赏心悦目的阅读美感。放眼世纪之初文化语境下的当代中国散文,虽然风雨萧瑟、纷然杂陈,但以我的朋友曹蕙为代表的不肯妥协的散文作家们,依然在用灵魂昭示世界并给人以信心——人文精神并未大逃亡,散文的本体性并未陷落,上帝与文学同在!
(作者系山东省女画家、作家)
责编:陈龙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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