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永喜
一只紫色的鸟轻捷地啼叫一声,划个漂亮的圆弧消逝在一片浓浓淡淡的墨绿之中。
阳光下。青叶河水面闪烁着金色的星点。而那树叶遮掩下的一线河水愈是显得幽深发蓝。
这是一处未经开垦过的河湾,人迹罕至,从不曾经受过镰刀的芟刈。四周芳草翠碧连天,散发着阵阵嫩草的清香。不时从树木草丛里传出一两声鸟鸣,仿佛在这个河湾里点染着淡淡的绿色的月光,游荡着淡淡的绿色的风。好一派美景,不由人心旷神怡;安适恬静。整个人和这世界已融成了一体。
我真不忍心把手中鱼网撒入河中,破坏这一派静谧的和谐的氛围——河水中有一群逍遥自在的阳江鱼。
这里真是我们的世界,包括我、小鸟、阳江鱼,还有那翠绿。这世界是为我们而存在,为我们而永恒。
我的鱼网兜上方两寸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圆的三个拳头大小的洞,真让我懊丧,我相信已有不少鱼从这里溜走了。我的鱼篓里还只有那么十几条不屑一提的杂鱼。
一股痒痒的细流冲击我的双脚。那轻轻的,清晰沉稳的是我的心跳。
不远处,蓝草里站着一个小姑娘。我竟然奇怪,这漠漠的世界上又有了一个未知名的小女孩。她也看到我了,也可能她早就发现了我,或许比我还更早地来到这一片世界。她也知道我看到了她。
一阵软软的风吹来,小姑娘头上那微有些发黄的发丝松散在额前了。小姑娘调皮地把头一甩,向我的方向走来。
小姑娘向我走过来,活象一个小精灵,浅色的裙子上粘着一串野草籽儿。
她调皮地打量着我,在离我五尺外的地方。
我朝她挤了挤眼睛,小姑娘只是一味地时而打量我,时而注视我身边那一副有漏洞的网。
“你在干什么?”这个约莫有七岁的姑娘说话了。
“我在做梦。”我甜甜地吸口气说。
“你在说谎!”小姑娘蹲下身子,瞄了瞄我的鱼篓说。
“网有窟窿了?”
“是哟……”我答道。
“那该修补修补呀!”小姑娘瞅见了我衣袋里的鱼梭子,晃着小脑袋说。
“四年了,是副烂网。”我不屑一顾地摇着手坐起了身子。
“不是烂网。也不旧。”小姑娘居然反驳我。
我在小姑娘的目光的监视下,把网吊在一裸小树桠枝上,拿出鱼梭补网。
小姑娘满意地蹲在我的身边。
“小陶叔叔,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做梦?”小姑娘挺认真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陶叔叔?”我问。真是个小精灵。我笑了。
“这,你不管。”小姑娘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也喜欢这样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回答她什么。
小姑娘希望得到我的答案。见我没说什么,有些失望的样子。一忽,她像想起什么似地又朝她走来的那个地方跑回去。
她的裙子在翠油油的草丛、河柳间欢快地飘荡。
“唧——唧——唧——”一阵悦耳的鸟鸣。
转眼小姑娘又跑了回来。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在太阳下,有着星星的光泽。
她耸耸鼻头,又在我身边蹲下。
“叔叔,你喜欢鸟吗?”小姑娘突然问我。
“喜欢。”我认真地回答她的话。
“喜欢什么鸟?”
“画眉、黄鹂、翡翠、天鹅……”我说。
“难道你就不喜欢不知名的小鸟吗?”
“什么不知名的小鸟?”我有些懵了。
“就是你我都不知道它的名字的小鸟。”
原来是这样。“只要是小鸟,我都喜欢。”我说。
“那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小姑娘说。
“你们?”我有点哑言。我这时又发现小姑娘走来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闪忽了一下。
“对。请你帮我们一个忙。一个天大的忙。”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帮。”我的眼睛仍然盯着那个闪动了一下人影的地方。
小姑娘听我这一讲,欢快地朝那丛芭茅草走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草丛。
一会儿。小姑娘走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只不知名的淡蓝色的羽毛的小鸟。她脚丫上被荆棘划开了两条伤痕,沁着红红的血丝。
小姑娘捧着小鸟,递到我的面前,双眼泪水盈盈,凝视着我。
“叔叔,请你把这只无名小鸟救活,好吗?”
这时我才发现,那只小鸟脖子上正流着血,它在死亡线上做出最后的挣扎。
“叔叔。请你救活它吧。你是医生,能救活的。”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肯定小鸟是不能救活的了。转而看到小姑娘那真诚、痛心的样子有了主意。
“好,我给你救活它。”我捧过那只无名小鸟。
小鸟尚有余温。它的心脏跳动很微弱,也可能是我的手发抖,或许它已经跨进了死亡的黑墙。
“你去摘点扎梨岩叶子来。”我对小姑娘说。小姑娘一听欢喜地走开,摘药去了。
我看见小姑娘远远的走了。连忙捧着那只无名小鸟,走到一丛浓密的荆棘边,把那只断脖子的小鸟塞到荆蓬里。
我像做贼一般急忙又回到了原地。
青叶河水面上仍旧闪烁着金色的阳光。树叶遮掩下的河水显得那么幽蓝幽蓝,幽蓝得叫我心悸,心绪不安。
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了,脸色显得特别红艳。我敢发誓,小姑娘患有不轻的心脏病。
我故意显得很坦然。
“那只无名的小鸟被我救活了,它飞走了,朝那棵麻叶柳那边飞走的,它一定回到它妈妈身边去了。”我说。
小姑娘一听我这话,倒显得出奇地平静了。
“不。你骗我。小陶叔叔。姨姨说了小鸟断了脖子是不能救活的,就好像小孩子得了心脏病不能治好一样,它肯定死了。”
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眼里流下了一串泪水,无力地坐在那里。
“可那只小鸟确实是救活了,它飞到它妈妈身边去了,你懂吗?小鸟能救活!”我说道,声音显得严峻,不可置疑。
小姑娘顽固地摇摇头:“不,姨姨说了,小鸟断了脖子是不能救活的。你在说谎。”
就在这时,那边走来一个人,是我的洁。
“姨姨。”小姑娘跑上去。“小陶叔叔说他救活了那只断脖子的无名小鸟。”
洁无言地望了我一眼。我害怕她痛骂我在小姑娘面前说谎,她忌讳说谎话。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洁把小姑娘抱在胸前,“不。小陶叔叔不是说谎。我也看到那只小鸟朝那边飞了。”
小姑娘挣脱了洁的手。忽闪着眼睛盯了我和洁一眼:“你们都在说谎、断了脖子的小鸟是不会活了的。你们为什么要撒谎呢?“我喂了它半年了,我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的脸这时显得苍白无力了,呼吸也很急促。她默默地跺跺双脚。不再理睬我们,朝那边走去。那边一片纯清,碧草连天。
洁会意地朝我看了一眼,“她在世界上还有两个月。”说完,跟着小姑娘走了。
“你们为什么要撒谎?”小姑娘的话一路让我反省。
但我相信那一湾河水肯定还是那么和谐地碧清,还是那么让人眼谗地悠蓝,那一滩青草还是那么翠绿。
责编:刘琼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湖南日报新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