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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丨惊蛰之春
新湖南 • 华容
2022-03-10 18:07:31

惊蛰之春

赵宇

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砰、砰、砰,像谁在屋顶上敲瓦片,有点儿装腔作势。这是旱雷,响几下,闷了,隐了声嚣。母亲说,惊蛰来了,春天醒了。

该醒的早醒了,万物萌生,春回大地。只有那些酣眠的动物尚未回过神,似乎等着谁来将它们叫醒。平地一声雷,该醒的终究会醒来的。白天的日子,气温逐渐升起来,有十几度了。屋檐沟里爬出来嫩嫩的蚯蚓,细的像红毛绳,鲜红的身子,蠕动着,向前挪移几步,不动了。排水沟里有蝌蚪在游,黑黑的头,摆着小尾巴,一群群欢快地游着,顺着水草丛里钻进去。

门前道路旁的电杆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排麻雀,交头接耳,像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嘘,别惊了那些刚蹦出来的雀儿。

这时候,父亲开始忙碌起来,他得赶着惊蛰泡种下地。做农活的父亲还是像当老师那样讲究,首先,谷种得选好的。他将谷种一粒粒捧在手心,两只手掌裹着谷粒慢慢地摩挲着,还将一粒谷种放在牙齿间咬出米粒来,他才放心地将谷种放进泡谷种的木桶中去。等谷种泡软后,他再将谷种撒进早已整好的育秧田里,然后盖上一层地膜,谷种就在地膜之中孕育,直至长出秧苗出来,这个过程叫做“捂秧苗”。

五田渡的水田和旱田是有界限的。五田渡没有山丘,水田一般在洼地里,左一块,右一块,连绵成一个弧形,这样的地形适合于流水灌溉,但也容易被淤积。平地上不是没有稻田,那些稻田顺着排水沟勾连着,水可以顺当流进去。旱田一般在坡道,或是离排水沟远一点的地方,如果要给棉花地施肥浇水,需要去旁边的沟渠里挑水过来。

春天里的水田上,一些植物已经长出来了,除了野草,自然而生的就是“红花籽”,开着紫色的花,细直的茎连着少许几片叶子。直到我到师范读书以后,才知道它原来有一个美丽的学名——紫云英。紫云英是作为肥田用的,惊蛰的时候开出紫红色的花,十分璀璨,等整田的时候,犁铧翻动着水田,紫云英混合着泥水被犁折断,变成了稻田里的养料。等到第二年春天,它又从土地里钻出来。我一直在诧异,为什么一整年它都会消失了踪迹,第二年的时候它才会冒出来,难道是它的根只能等一年的轮回才生长出来吗?大自然万生万物的奇迹,很多事情是非常奇异的。

父亲在秧田里抛种的时候,往往会遇到一场雨。惊蛰的天气,像一个内心复杂的人一样,一会儿阴,一会儿阳。雨水的时候,下几天雨倒也作罢。惊蛰却是一会儿雨,没过几天晴了,又下雨,雨又缠绵,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五田渡的春天雨水多,一下雨,就是雨水绵绵没收敛,等一放晴,漫天的春光明媚了。惊蛰碰到“倒春寒”是常有的事情,刚把棉袄脱掉,这时候气温却直线下降到了只有几度,又得将棉袄拿出来穿着。五田渡的老人说,春捂秋冻,春天衣服不能猛得脱,后生子小心冻着了。父亲光着脚丫,一个人在秧田里下种,细雨纷纷,他带着斗笠,把春天的希望种在田地里,像完成着一个庄严的仪式。

惊蛰,是一年植树的大好时节。有一年,父亲从外婆家背回来一摞樟树苗,和我们一起将樟树种在禾场前的道路旁边。挖一个小坑,埋入磷肥,将樟树苗一一放正填土,它们正正经经直立起来,一年年瞅着长高了。父亲还将几棵剩下的樟树苗种在池塘边,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又是一番风景了。父亲将门前那棵黄杨木斜生出来的枝根截断,插在屋后的土坡上,经过一个春天的雨水滋润,黄杨木也活了。

随着惊蛰的到来,五田渡的春天更像春天了。漫天遍野的油菜花开得更加茂盛了,一片片的油菜花,在旱田里长势喜人,那时尚不时兴赏油菜花,但这些花映入眼帘之中,却是一片璀璨的金黄景象。从我家去五田渡的集市上,沿着后面的无名河道走,到了二郎湖渔场的场部后面,迎来一排杨树林,杨花边开边落,白白的花落在地上,脚踏上去,像踩在花海里,只是心里总有些为那些早落的花惋惜,怎么不在枝头多栖息一下呢?

惊蛰时,布谷鸟在山林里叫唤着,布谷布谷,像是在亲热唤人。惊蛰,我是没有受到什么惊,春天里怎么会让人受惊呢?这是一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季节。五田渡的惊蛰如同一个分水岭,将农人又一年拉入了繁忙的农活之中,一年的辛劳开始了,希望与收获从此孕生。

(作者赵宇,华容县文联主席)

责编:徐典波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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