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花海

文/骆志平

油菜花是春天里的急性子，当春风还站在祥云山寨的树梢上，给冒出的小痘痘挠痒痒时，那些挤在田地里的油菜花，便在茶亭的山窝里，长成了一副窈窕淑女的模样。

早些日子，我缠着田坎上的惜字塔，写过感恩树上的乡愁，那时田野上的春风，还躺在冬天的怀抱里，尚未长高的油菜，除了抛出一点小青涩，找不出半点少女的心思。

今天看了朋友发的小视频，那遍野的油菜花，不知是在哪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漫过望群村的小溪，和九峰村的金色田园结成了伴，未曾和周边的农户打个招呼，也未向山中的小鸟发出一张请柬，就把一向眉宇高瞻的青山绿水挤到了观众席。

趁着已显闷热的天空，尚未下起烦心雨，我赶紧撂下手头上的那点琐碎活，也不管是否受欢迎，沿着熟悉的山路，一路寻找人头晃动的花语。车子在靠近山村的地方止了步，一长溜都是追赶春天的脚步，于是，我拔了一下某谭小院女主人小谭的电话，绕道去那里，把车停在了网红入驻的门口。

小谭乃茶亭人，在几个热闹的城市中，干过一些新鲜活，满脑子的花花草草，滋养出了不少的网红味。从做乡村美食，老手艺人题材，吸引微客关注入手。到网上直播带货，一干就是10多年。这条自己在线上开出的人生路条，现在已渐显奔头，网上的流量，逐年变成了手头上客户的增量。

在去年油菜花开的季节，镇上几个知道她来历的小伙子鼓噪着，让她到茶亭扎个窝，为茶亭花海直播代言，于是就有了某谭小院。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几间土坯屋，被美女撩拨了几下，转弯抹角地弄了点小创意，或加了些小佐料。但打理得精致，把女主人的气韵写进了墙垣里。

没想到抖音从这里一发出，茶亭花海的名头就炸开了锅，城里的帅哥靓妹都往这边跑，就连隔壁邻村的老大爷也拄着拐杖过来看新鲜，那晃动的脑壳，就像赶集的人群扎成了堆。惹得田里的油菜花，心里也乐滋滋，随你怎么拍，都是一张灿烂的网红脸。

某谭小院也在春风得意中收获了线下的客流，货架上的农产品越码越高，几个土鸡蛋也不像过去那样，光着身子让人瞎碰乎，个别的还扎个红头绳，让人一见，就想起过去的小村姑。

油菜地里的故事就更多，那些支起的藤架，搭起的观光台，整出的卵石路，和时不时可见的花饰藤偶，把茶亭花海的浪漫写遍了一村庄。如果赶上赏花节，还有舞龙狮之类的民俗表演，最火的当属抖音视频赛，把千姿百态的笑声晒成了一幅幅幸福的田园画，

有点凑巧，在某谭小院居然碰到了彩陶源村的老支书周新国，一见面，他就让我看起了刚刚制作的小抖音，这老帅哥，人不见老心更潮，日子过得比当过大官的还要好。他和我一起聊起了微博、公众号、B站、小红书，西瓜视频，还有几个我也弄不明白的新玩法。说什么想出去玩好，就看小红书，若是找好吃的，就看大众点评。惊得和他一同前来的老谭，两眼直发愣，东揪揪、西望望。那神态，和枝头上偷听聊天的小鸟一样有味道。

不远处的油菜花里，一窝小朋友，像小蜜蜂一样钻进花丛中，刚一露个头，又如小青蛙跳到田埂上，看得出，孩子们的春天不在课本里，也不在课堂上，叽叽歪歪念着的、春眠不觉晓的朗朗书声中。

倒是那几个爱俏的堂客们闹得凶，支着抖音架，占着花地里的几个好角度，摆出的姿势很年轻，可能是年龄超出了油菜开花的季节，围观的笑声里并不见掌声。

从山上下来的老黄牛不少，或蹲或伏或行走田边，自然界的节日里，它们算是“大人物”，任随俏皮的小鸟飞过来，站到自己肩背上，也不会显出一丝不耐烦。城里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就从油菜花中跑出来，可惜没有乡下孩子的本事，上不了牛背，也唱不出放牛歌，只能站在田埂上起吆喝。

这是去老谭家，一路上看到的画面。老谭家的房子撇在九峰山的半腰上，从那里往下看，前面敞开的山谷，装着一首田园赋，远处隐若可见的油菜花，则像是群山怀抱里的小闺女，体态娇小，清新恬静。

想必老谭这些年挣过一些银子，房前屋后捡拾的动作不算小，连那口清冽见底的山泉老井，也盖上了一个小屋顶。山背上正在打斗的那几只大公鸡好功夫，有两只居然像武打电影中的明星，一下就从山坎飞到了房子的屋顶上。这样的山间日子，当然是城里人向往的生活。

老谭重礼性，留我吃晚饭，然而，山下的油菜花一直开在我心上。于是，拱手相辞，回到了田坎上，记得上次在惜字塔前，我曾承诺过，当油菜花漫过它的脚踝时，我一定会携一缕乡愁而来，把花语的浪漫，挂到月梢上，让感恩树的内心滚烫如酒，再添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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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