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倪萍与姥姥。

快乐，你别嫌它小

姥姥说：“快乐你别嫌小，一个小，两个加起来，三个加起来，你加到一百试试?快乐就大了。你不能老想着一天一百个快乐，你这一辈子能碰上几个一百的快乐?”

姥姥是两个姥姥，有时明明白白，有时糊里糊涂，可姥姥心里永远有她自己的算盘。

人家借她的钱不还的日子，姥姥说：“好哇，利息都在他心里和咱心里存着呢，越涨越高，最后咱的利息比原来的钱还高，他欠的账也比原来的多。”姥姥算的是人情账。

姥姥的算盘也是两个，一个在她心里，一个在她家的抽匣里——她家祖上留下的老算盘，我上学还用过呢。

别看姥姥不识字，打算盘可溜了，家里的大、小账姥姥三下五除二就都扒拉清楚了。要不我妈上学选择了做会计?莫不是因为他们家有个算盘，有个会算账的姥姥?

姥姥说她吃了一辈子小亏，占了一辈子大便宜。

她活得很知足，用她的话说：“一辈子没有大幸福，小幸福一天一个。”

我问她：“现在好像人人都觉得不幸福、不快乐。没钱的人不快乐，有钱的人也不快乐;没当官不快乐，当了官也不快乐;普通人不快乐，名人也不快乐。快乐都哪儿去了?”

姥姥说：“快乐你别嫌小，一个小，两个加起来，三个加起来，你加到一百试试?快乐就大了。你不能老想着一天一百个快乐，你这一辈子能碰上几个一百的快乐?”

知足者常乐。

姥姥说：“乐就是福。”

我说：“姥姥，你的幸福指数太低了。就说做女人吧，你这一辈子缺失得太多了。身为女人，你这一辈子没穿过高跟鞋，遗憾吧?”

姥姥摇摇头：“那年月你不包脚你就成怪物了，连婆家都找不着。谁的眼还长后头，能看着现在?”

“身为女人，你一生没穿过裙子，遗憾吧?”

姥姥说：“怎么没穿?围裙不是裙子?”

我们都笑出了眼泪。

呜，围裙也是裙子。

啥事都使心做，你就成神了

姥姥说：“心闲着闲着就麻了，麻了就跳得慢了，慢了就上床躺着，躺着就是心脏有病了。”

我们在家里和孩子们做游戏的时候都带上姥姥，怕她闲着坐那儿又睡了。我们弄一大堆小纸团儿，里边写上各种各样的事儿，有吃糖，有刷厕所，有跑楼梯，也有获得钱的。钱多的时候有五百，少的时候就一块。纸团儿扔在地上，大家剪刀锤子布地抓。孩子们都懂得照顾老奶奶，经常是姥姥抓了一个一块钱的小纸团儿，孩子们念成五百，因为姥姥不识字。我心里挺高兴的，行为比语言有力量，我们很少用嘴说孝敬，在日常生活中让孩子们知道，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不是他们，是老人。

有一次姥姥抓了“做顿饭”，我们就把她推向厨房。好多年我们都不让姥姥靠近火了，现代厨具她根本不会用。做了一辈子饭的姥姥那个不服气呀，坚持用铁锅也不让我们这伙人饿着。孩子们给她打下手，她把冰箱里的吃的往笼屉上一放，蒸吧。一堆什么都有的大杂饭吃得我们都很欢喜，九十七岁的老厨师做的饭，多稀罕呀!孩子们抢着吃，为的是让老奶奶高兴!

姥姥一生都在劳动，直到她去世。凡是我家包饺子，不管几个人吃，饺子皮都是姥姥擀。快百岁了，你试试，谁有这个本事?童子功呀!

姥姥说她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可没转够，她对锅碗瓢盆、对厨房最有感情。她说她煮的可不是一锅饭，她养的是一家人的性子。姥姥的手那个有数啊，拌个馅炒个菜，抓把盐咸淡就正合适，既不用尝也不用试。那些年都用大粗粒盐哪。我总说姥姥神，姥姥说神是你自己。“从做第一顿饭就使心做，啥事都使心做，你就成神了。”

姥姥的包子吃了这个还想拿那个，吃多少都不饱。如果是烫面包子，姥姥包的皮薄得都透明，包子里什么馅儿，从外面就能清楚地看到。姥姥包的发面包子要半热半凉地吃才有味儿，烫面儿的要趁热吃。

用心看人，用心说话

姥姥说：“用心看着人，用心和人说话。别觉着自己比人家高，也别怕自己比人家矮。”

“你这么说叫人笑话!”

想起有一次记者问我的主持风格是怎么形成的，我说：“我的老师是我姥姥，她教我要说人话。”我回来跟姥姥说这事时引出了她上面的那句话。

真的，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从第一次拿起话筒做主持人，脑子里就有姥姥的神情。

“用心看着人，用心和人说话。别觉着自己比人家高，也别怕自己比人家矮。”

在近二十年的主持生涯中，我始终要求自己把语言打碎，把心放平，把文词拆开，用最直接的方式把话说出来。

说姥姥是我的老师真不是我抬举了姥姥，是姥姥抬举了我。在做人方面，我们的下意识行为和姥姥的下意识行为真不能比，有时候我真怀疑是姥姥没念过书，还是我没念过书。

有一次我带姥姥坐出租车，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说啥也不收钱。十六块钱，我俩推来推去，谁也不放弃。

最后还是姥姥接过钱往师傅手里一放：“你这个同志，这是你的工作，哪好不收钱?要是上你家吃顿饭，你要钱俺也不给。工作是工作，你还得交单位钱，还得买汽油，你大姐挣钱比你多，你挣个钱不容易……”

日后凡是遇上不收钱的司机师傅，我多半都是说姥姥这一套话。连我儿子都会了：“妈妈，你怎么每回都和老奶奶说的一样?不会换个说法?”孩子，妈真的找不到比这更实在、更管用的话了。在姥姥面前，我的语言真是太贫乏了。

(摘录自《姥姥语录》，倪萍-著)

【延伸阅读】养生应学刘姥姥

《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们能感到她是一位不同凡俗的智慧老人，从她身上可以学到不少养生之道。

一是安分守己但不屈于命运。在困窘时，刘姥姥不卑不亢，积极面对现实，用她的话说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既不怨气满腹，也不听天由命，而是积极想办法，不怕年迈体弱，不顾自己脸面，亲自出马，解决问题。

二是朴实、善良、幽默、乐观。一个农村老太太，却能在偌大贾府受到老少欢迎，获得颇好人缘，这是为什么?因为她朴实、善良，总是笑脸迎人，和和气气。她落落大方，口若悬河，乡间故事讲得神乎其神，深深地吸引了贾母、宝玉等人。而在吃饭、聊天、游玩等每一个场合，她总是想方设法制造噱头，逗大家开心。

三是知足、感恩。初次见凤姐，得了20两银子，她是千恩万谢。游玩大观园，她或是赞不绝口，或是“阿弥陀佛”地祷告。目睹巨大的贫富悬殊，她不生妒心。到最后她还为拯救凤姐的女儿到处奔走。

总之，这位饱经人生风雨而长寿的刘姥姥，之所以生活贫穷而富有智慧，身体老迈而精神矍铄，皆源于她有一种质朴、乐观、阳光的良好心态。

(唐述)

责编：王思贤

来源：大众卫生报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