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紫湘

自元结发现、命名浯溪，撰写、勒刻《浯溪铭》《峿台铭》《吾庼铭》和《大唐中兴颂》等“三铭一颂”，开辟“三吾胜览”，之后，文人雅士慕名而至，赋诗题刻，汇为碑林大观。其中，清代湖南巡抚吴大澂，阅武湘南，登临游览，因“爱公篆铭，一铭而再”，又撰浯溪、峿台、吾庼三铭，刻于石上，“以志向往”，与元结“三铭”形成有趣的对照和呼应。

吴大澂(1835-1902)，字止敬，又字清卿，号恒轩，晚号愙斋。晚清大臣，同治七年(1868)进士，历官史馆编修、陕甘学政、河北道员、太仆寺卿、太常寺卿、通政使、左都御史、广东巡抚、河南山东河道总督等。

光绪六年(1880)，吴大澂授三品官衔，协助吉林将军铭安办理宁古塔、三姓、珲春等东陲边务。其赴任后立刻着手整顿军纪、招练新兵、修路架桥、加强防务，移民垦荒，实边强边，并抱持“一寸土地尽寸心”的决心，与沙俄谈判，推动重新勘定边界。据理力争，迫使沙俄重立“土”字碑，归还非法侵占的黑顶子山地区(今吉林珲春敬信镇)327平方公里领土，还争得中国船只在图们江的航行权，可以由此借道出海，其战略眼光与爱国精神令后人称颂。光绪十三年，他调任广东巡抚，又同葡萄牙强占澳门和香山七村的侵略活动作斗争。

光绪十四年七月，皇帝命吴大澄署河南山东河道总督，接办堵口大工，于当年八月到任视事。先此一年，郑州十堡黄河决口南泛，为害严重，前任河道总督主持堵口，功败垂成，被革职。吴大澂到任后，微服视察，整肃贪吏，采取得当措施，筹划堵口工程。对在工的官吏，分工明确，严限完成。他誓言:如依限不能完成者斩，自己也将以身殉职。在工人员无不凛然，于是日夜赶堵，于当年十二月合龙，工程较拨发款银节约60余万两。

吴大澂不仅仅是一位有才干的官员，还是著名的金石学家、书画家，精于鉴别和古文字考释，亦工篆刻和书画。其书法以篆书最为著名。他曾广泛地临摹两周金文及秦汉石刻篆文，谙熟篆字的结构规律。他的篆书很有特色，将小篆古籀文结合，功力甚深，即平时书翰也常用工整精绝的篆字为之，规矩整齐，别有情致。他的篆书大小参差、渊雅朴茂，在当时是一种创造。其诗词文章也颇有名气，一生著有《说文古籀补》《古玉图考》《权衡度量考》《愙斋集古录》《恒轩所见所藏吉金录》《愙斋文集》等十余种。

光绪十八年，吴大澂授湖南巡抚，“八月初六日到湘”;十九年“二月，查阅湖南全省营伍，行抵衡州，登衡山，道出浯溪、淡岩，皆有诗刻石。”(《愙斋自订年谱》)作为著名的金石学家、书画家，吴大澂在查阅湖南军事的行程中，特地谒访永州浯溪、朝阳岩、淡岩等处摩崖石刻，并题铭赋诗刻石。特别是在浯溪一地，他沿用元结浯溪“三铭”之题，亦作《浯溪铭》《峿台铭》《吾庼铭》，被后世称为“小三铭”。其中“峿台”一铭刻于元结《峿台铭》碑后百余步石崖上。此铭之叙，详细介绍了浯溪的自然之美与人文之胜，可视为浯溪胜迹的书首序言。铭文曰：“园林之美，豪富所私。山川之胜，天下公之。公者千古，私者一时。大贤已往，民有去思。思其居处，思其文辞。次山私之，谁曰不宜?”从元结开拓经营浯溪的事功中提练出“公者千古，私者一时”的精神价值取向，更是成为潇湘文脉和永州文学的核心关键词。

浸淫《大唐中兴颂》碑刻，吴大澂感慨“作者文雄书者健，忠清亮直皆吾师”，对元结的雄文、颜真卿的健书称羡不已，对二人“忠清”“亮直”的品格充满了敬意。同时，还对刻于《中兴碑》侧旁的宋代大家黄庭坚《书摩崖碑后》诗格外钟情，创作了《雨中游浯溪读〈中兴颂〉次山谷诗韵》刻于石上：“我喜涪翁诗律劲，石栏坐对雨丝丝”“两碑读罢一慨叹，苍崖日暮啼猿悲。”其情其景，焕然显明，如在目前。千载之下，犹能见其形状，闻其声音。

游览零陵朝阳岩，吴大澂又作《偕光缉甫太守熙同游朝阳岩，和山谷老人诗韵》刻石。对名胜的颓圮深为惋惜，“西亭有遗址，不知圮何年。次山铭安在，柳诗亦不传。两崖夹洞口，惟闻水溅溅。”敦促永州知府光熙(光绪十年至二十年在任，并卒于任上)重修朝阳岩，保护了风景名胜。

吴大澂的人生败笔是兵败甲午中日战争。光绪二十年八月，他在湖南巡抚任上主动请缨，“奏请从军”，获清廷允准“带勇北上”，被任命“帮办东征军务”。此时，他已年届花甲，依然披挂上阵，其爱国之热情和报国之勇气，应该予以肯定。但战争却是无情的。次年牛庄一役，其所将兵勇，力战而败，几近覆灭。吴大澂欲拔剑自裁，被左右阻挡。乃自叹曰:“余实不能军，当请严议。”终被革职，永不叙用。垂暮之年，迫于生计，他任书院山长，授徒自给，又变卖个人所藏字画、碑帖、古铜器以补日用。68岁，抱恨而逝。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膜拜浯溪，景仰先贤，当牢记这句话。

责编：黄柳英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