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严志刚

在从我开始拍照的1990年到2020年，正好30年。这30年，中国正处在大踏步往前走的剧变时代。从90年代中国逐步进入改革的深水区，进入新世纪后20年，借助实体经济+互联网的弯道超车，中国已逐渐建立自信，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这是一个美好而又焦虑的时代。我将永远怀念那些背着相机乘坐公交车、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中国不同地域不同城市的时光。这里，我选出这街头人文摄影的30张照片，基本上概括了我的摄影创作30年的路径。从摄影载体上来说可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黑白胶片时代；第二部分是反转片时代；第三部分是数码时代。从最早黑白影像的简陋粗砺，到化学染料氧化后些许褪色感，再到电子文件带来的清爽靓丽。

我习惯于身边一切的普通、平凡，甚至带着有温度的琐碎和凌乱。两次申奥、港澳回归、三峡截流、城镇变迁、地铁兴建、互联网的普及、新时代的到来、疫情的冲击……照片微不足道，但它们反映的伟大时代的非凡变迁，却有着重大意义。

（写于2020年）

日常中国——中国城市影像街头纪实30年

△1990年，江西南昌。洪城商场前等车的人们。冰箱广告、喇叭裤、解放鞋和简陋的公交车站台，这些符号都是那个时代留下的记忆。这时的我正读大二，刚刚喜欢上摄影。

△1993年，北京。首都大学生打着“中国盼奥运”的旗帜长跑支持申奥，我第一次深切感觉到全国人民的心都跳在了一起。但当年9月23日宣布，北京以两票之差错过2000年奥运举办权，我十分沮丧，彻夜难眠。

△1993年，北京王府井。街头电话亭前排队打电话的人。看看国内预收20、国际预收200元的收费，就知道那时候打电话消费并不低，但这并不能挡住人们沟通的欲望。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月工资200多块。

△1993年，北京。这家通讯音响店在路边打出了家用卫星“装锅”3200—4300元的广告，我羡慕那些进进出出追求时尚的年轻人，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奢侈消费。而我那时和同事一起住在北京的一间地下室，单位帮我们出的房租一一200块。

△1994年我从北京南下，来到广州工作。当时的广州是经济开放的前沿地带，火车站人山人海，白云机场还未搬迁，飞机就在头顶不停掠过降落起飞。这张照片拍摄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经常来这里接送来往的同学和朋友。

△1996年，广州火车站前广场。一下火车打工仔们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公用电话亭全身都写满了各种BP机号码和广告。“有事您呼”是最为常用的一句话，那时我24岁，刚刚买了一个数字BP机，花了我一年的积蓄一千多。

△1998年，广州珠江新城。我在广州时，广州正好进入高速发展时期，城市不断扩大，把农田包围在城市中央，形成了著名的“城中村”景观。这里忙碌的都是我老乡，租用当地村民的农田种菜。今天这里是广州房价最高的区域(均价9万左右)，农田已全部被高楼覆盖。

△1998年，广州中山一路，简易岗亭上，面对繁忙的交通正在努力指挥的警察。当年我们满怀憧憬来寻求繁华大城市，才发现来到了一个“中国最大的乡镇”，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今天的广州已经变得非常美丽。我在那奋斗了 12年，也有一份功劳。

△1996年春天，辽宁沈阳太原街。从小我一直听说东北人大方豪爽，第一次去东北就发现一个开着车的大男人（那时候开得起车的人都是有钱人）为买栗子和小商贩讨价还价，看来这位东北男人也很会过日子啊。这张取名为做《斤斤计较》的照片后来被网民评为1999年网络十大流行照片之一，很多人不认识我，都认识这张照片。

△1996年，辽宁沈阳。穿西装掏出翻盖手机，跨着自行车打电话的男人，找了根电线杆停住了，因为只有这下面信号才最好。在我月薪只有一千多的时候，我也曾经花了差不多一万块买了这么一个“龟背”，每次看到这照片都会勾起我痛心疾首的回忆，年轻时我可真败家啊。

△1996年，辽宁沈阳。一位带着面纱的妇女骑车经过街边的一个邮筒。女同志的衣服和邮筒的颜色，今天看起来都是颜色沉闷，但却有着说不清的亲切感。那个年代我们爱写信，过去的信件更多是真情实感，却远远比不上今天EMAIL邮件的高效率。

△1997年6月，香港。7月1日前夕，趁着香港回归前的最后时刻，我自己一人去了香港。即将离开这个“东方之珠"，皇后像广场前降旗的英军士兵，每一次收旗之后，回望的眼神里都带着落寞的神情。

△1998年，重庆。1997年底重庆刚刚直辖的时候，我去重庆玩，朋友们骄傲地告诉我，一到夜晚，重庆就是“小香港”，换一句话来说就是：白天看起来还有点破败，晚上灯光一起，重庆才变得漂亮，大家看看这张照片就知道。自古巴蜀不分家，这时候还经常看到四川的泥头车在城里跑。不过今天能找到这个地方那就厉害了，重庆的市容外貌，丝毫不输给香港。

△1999年，江西赣州。我假期回江西老家，这位背着一只编织的“井冈山”挎包，有着婀娜多姿身材的少女吸引了我的长焦。那时我被她的乡土气息吸引，今天却真正明白了少女的青春永远是最美的风景。

△2001年，郑州二七广场。我慕名想去郑州最有名的亚细亚商场逛逛，却发现麦当劳的小姐姐正带着小朋友在跳舞。郑州那时候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两个词就是：热情，热闹!当时，亚细亚引领了全国的商战，麦当劳开始在中国遍地开花。

△2003年，湖南长沙。为了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这是我第一次去长沙。开往湘江西岸深湾镇的公交车挤得门都关不了，我惊讶地发现，湖南人竟然泰然自若、不以为然，难怪说湖南人“霸得蛮”，其实那时中国人面对生活的态度大多是如此随意有韧性，如今，经济发展了，我们对生活的细节自然就开始讲究了。

△1999年，北京后海。走在前海北沿，突然四合院的门一开，一盆水浇在了院门口的富康车上，那时的小汽车就是捷达富康桑塔纳老三样，虽然买得起车，但洗车得省着点水。

△1999年，北京天安门广场。年轻的环卫女工爱美，趁休息时扎下长长的秀发，两位武警小伙走过，其中一位没忍住瞥了一眼。上世纪90年代的天安门广场是摄影扫街爱好者们扎堆的地方，每次去北京出差我都习惯性去转一转，每次都有收获。

△1999年，北京街头。一群女孩从小汽车和三轮人力车旁经过，唧唧喳喳准备去逛街。她们的穿着和身上背着的各式小包，就是那个时代职业女性的典型形象。

△1999年，北京街头。繁华十字路口上的一道广告墙。那时候的审美以文字为主，就是那么简单粗暴，颜色也是红黄蓝三原色，单调而又鲜明。

△2000年，北京中关村。一位送报纸的邮递员经过FM365的巨幅广告前。热衷于读报纸的时代还没过，互联网大潮却悄悄开启了。联想集团的FM365网站请了谢霆锋做广告代言人，可传统IT也玩不转新的互联网，这个当年风风火火开张的网站，2003年就倒闭了。

△2017年，安徽合肥。夜幕下，步行街和老戏台和谐相处，逛街累了，这里可是什么都全，想安静可以去民艺回归，想热闹的有海底捞火锅，想中式的可以看会儿戏，想洋气的可以去星巴克。所有的元素混搭在一起一点也不违和，今天的中国这种景象处处可见。

△2017年，香港。回归20周年，我在尖沙咀游荡拍照，猛地一抬头，以为回到了老家的公交站。太惊喜了，我竟然看到了家乡江西赣州的车身广告。家乡还是香港的饮水源区，为香港人民的饮水安全提供了保障。

△2016年，北京三里屯。深夜热闹的酒吧街头，即使没有一个停下来的观众，这个年轻小伙子也有悠然地自弹自唱着。一个开放包容的城市，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2019年，北京西四。我在找一家网红餐厅，胡同深处，帘子一掀，出来一个北京爷们，再有钱的生活，北京人的早餐，依然是一个油饼加一杯豆浆。我尝过了，确实不错，而且营业到晚上十一点。

△2019年，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奥森公园占地680公顷，有200余种植物按照生物多样性的设计思想组成了近自然林系统，周末的时候很多居住在北京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我也是其中的常客，经常带着家人孩子来这里休闲。

△2019年，北京知春路。这位上班的少女蹦蹦跳跳，甩着工牌高兴地开始一天的工作。知春路集中了众多互联网和高新技术产业公司，我也曾经在这里的“字节跳动”度过了难忘的四年移动互联网职业生涯。

△2019年，北京郊区常营。高架上的磁悬浮列车疾驰而过，共享单车的命运还未明朗。北京市城市交通轨道总里程已经近700公里，车站405座，是世界上地铁线路最长、安全度第一的城市。

△2020年4月，北京。中国政府措施得力，全国新冠肺炎疫情很快得到较好控制。为了让居住在北京的人们欣赏春色同时保证安全，北京奥森公园入口安装了双光温测智能识别系统，对游客进行自动检测。

△2020年，北京门头沟。我终于住进了北京自己购买的新家，虽然疫情期间无法外出，但是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如此平凡的景色，我也激动不已，感受到了平凡的幸福。街拍中的日常中国，我相信我还会继续拍下去，摄影和我的人生，从来都是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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