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射山，是一座圣山，一座与茶文化源头有关的圣山。

历史上有“茶神”之称的唐朝的陆羽（733年至-804年）算是为后人惹了一个天大的祸，他老人家在有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之称的《茶经》中采用了东晋裴渊《坤元录》说法：“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无射山，云蛮俗当吉庆之时，亲族集合，歌舞于山上，山多茶树。”意思是说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有座叫无射山的茶山，属于少数民族地区，他们每到节庆的时候就会在山上唱歌跳舞，谈情说爱。如此，毋庸置疑，无射山是我国茶文化的发源地。

正因为无射山是一座有关茶文化源头的圣山，时下，在沅水（即沅江）流域有关无射山的具体位置到底坐落在哪里，各地为打茶叶品牌战而争论不休。不过，就笔者考证，在笔者看来，无射山坐落在古丈境内，即旧时的高望山，现在的高望界。

一

那么，为什么说“无射山坐落在古丈境内，即旧时的高望山，现今的高望界”？

这里，首先得清楚“蛮”的本意。这里的“蛮”，指五溪蛮，亦称“武陵蛮”，东汉至宋时对分布于今湘西及黔、渝、鄂三省市交界地沅水上游若干少数民族的总称，与今土家、苗、瑶、侗、仡佬等族有渊源关系。《南史•夷貊传下》：“居武陵者有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谓之五溪蛮。”

其次，得从“溆浦县”落笔。根据历史文献可知：唐武德五年（622年）析辰溪县置县，县名是溆水之滨意；唐高祖武德五年（622），分辰溪原汉义陵县地，始置溆浦县，属辰州；唐初改郡为州，太守为刺史；废沅陵郡复置辰州，领五县，即沅陵（为辰州治所在地），泸溪（从沅陵分出）、麻阳（从沅陵、辰溪分出）、辰溪、溆浦（从辰溪分出）。唐初曾封李纵为溆王（见《省志》）；天宝元年（742）辰州改为泸溪郡，溆浦改属泸溪郡。此外，还有弄清楚陆羽的生平：陆羽(约733-约804)，字鸿渐，唐朝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市)人，其一生嗜茶，精于茶道，唐朝上元初年(760年)，隐居苕溪(今浙江湖州)，撰《茶经》三卷，对茶的性状、品质、产地、种植、采制、烹饮、器具等皆有论述，此书成为世界上第一部茶叶专著。

再次，要知晓古丈的历史沿革。战国时，古丈地区属楚。秦统一中国，置郡县，古丈属黔中郡。至汉，属武陵郡（其治城设今常德）酉阳县（其治城设今永顺王村）。三国时，属东吴荆州郡酉阳县。自梁至隋，改属沅陵郡大乡县（其治城设今永顺老司城）。至唐，属黔中道溪州（老司城）。五代十国时，属楚溪州下溪州（其治城设今古丈县会溪坪，已被凤滩水库淹没）……清道光二年(1822)，从永顺析出西旗（今双溪等地）、英旗（今默戎等地）、功旗（今野竹等地）、冲旗（今坪坝等地）共228寨置古丈坪厅；1943年，古丈与邻县调整插花飞地后，调进古丈县地区有沅陵县的保坪、益坪、利坪3乡，永顺县的田家保、王家保及其下榔乡的河西、老司岩、沙湾、施溶溪、沙鱼溪、公羊坪、铁匠溪、焦坪、石门寨、烂泥池、岩洞溪、石马潭等地，保靖县的夯水、排若、万岩溪、唐西歧、上热达树、下热达树、上达沙、上夯鲁、下夯鲁、四方坡、新窝、排沙等地。古丈县调出地区有述坨、巴禾寨、朋潭、丹青寨、雷公界、岩坳寨、大坪、画眉溪、榔木坡，铜鼓坡、俄梨坡等地归乾城县。

此外，还要弄清辰溪的历史沿革。西汉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置辰陵县，为建县之始，辰陵县域颇广，除今辰溪外，今怀化、麻阳部分地区及凤凰、花垣、贵州铜仁、镇远等县皆其辖地。西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改辰陵县为辰阳县。隋文帝开皇九年（589），辰阳县治迁于沅水北岸（即今县治），与辰阳之名不符，又适当辰水（又名辰溪）入沅水之口，故易县名为辰溪，静人县（今吉首）入之。炀帝大业二年（606年）废州复郡，充州、辰州合并为沅陵郡，辖沅陵、辰溪、大乡、盐泉、龙标五县。唐高祖武德三年（620年）复改沅陵郡为辰州，辰溪析出原义陵县（古地名）地置溆浦县；宋元明清时期，辰溪先后隶属于辰州泸溪郡、辰州路、辰州府。

由此可见，在唐朝，今古丈县域与溆浦县域同属于辰溪，且古丈县在溆浦县的西北方。

二

作为山名概念，高望界系武陵山一山脉。位于酉水南岸，古丈县境东北方，最高点为顶堂峰，海拔1146.2米。“界”，为古丈方言，意思为大山，在古丈山名中带“界”的还有老界山（在田马寨境内），骑马界（在火麻村境内），茨岩界（在且茶下境内），不过与高望界相比，这些“界”则是小巫见大巫。

作为地域概念，高望界辖高峰镇全境，岩头寨镇全境，古阳镇的河蓬片区及江洋溪、会溪坪、焦溪、牛儿山、田马寨、高坳等地的一部分或全部。整个地域与永顺县以酉水为界，处于沅陵、古丈、泸溪三县交界之地。

从方位上来说，古丈县位于溆浦县的西北方，泸溪县的北方偏西。从里程上来说，唐代一里比现在的距离要短，据说唐代以唐太宗李世民的双步（左右脚各迈一步）为尺寸标准，叫做步，规定三百步为一里，一里即现今的454.2米，350里应是现今320里内的路程。据《清一统志》记载:“无时山，在泸溪县西一百四十里。”同书又记载，泸溪县“在府南一百十里，东西距一百八十里，南北距二百四十里，东至沅陵县界六十里，西至乾州防界一百二十里。”据《括地图》记载:“临遂县东一百四十里有茶溪。”这里的“临遂县”指的是沅陵县，而茶溪位居沅陵县东，距离约为140公里。又据《楚南苗志•湘西土司辑略》在“地名录”中记载：“会溪城在辰州府城西一百八十里，隶沅陵县境，唐天授中，析辰州大乡县置溪州。宋熙宁中，改为巡检司。今废。临河对岸，即马希范铜柱。”

显然，从上述文献记载可得知，“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无射山”即今高望界。

三

“山多茶树”，说明无射山是一座茶山，是茶叶的原产地。古丈地处最宜绿茶生长的地带，加之优越的降雨、日照、多雾等气候和酸性肥沃土壤、生物多样性丰富、自然环境优越等自然条件，造就了千年传颂的“古丈毛尖”。

西晋《荆州土地记》载：“武陵七县通出茶，最好。”西晋所指“武陵七县”即今怀化全部地区、湘西自治州、常德、邵阳地区的一部分，共计25个县，显然古丈属于“武陵七县”之一。说明西晋时湖南的西部就有茶叶。

东晋裴渊《坤之录》载：“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无射山。……山多茶树。”前面已经说了，这里不再赘述。

《新唐书•地理志》、唐杜佑《通典》载：“溪州土贡茶芽。灵溪郡土贡茶芽二百斤。”唐时溪州治所在何处，史书上无明确的记载。但从“土官”及后来的“土司”活动区域及以下溪州为都誓主的情况看，其治所当在酉水下游河岸附近。

《宋史•西南溪峒诸蛮》载：宋神宗下令“筑下溪州城，并置砦于茶滩南岸，赐新城名会溪，新砦名黔安，戌以兵，隶辰州，出租赋如汉民。”在宋熙宁年间，溪州城固定于会溪坪。会溪坪，属今古丈县罗依溪镇管辖。灵溪郡，辖今永顺、古丈、保靖、龙山等县。

《永顺县志》载：“唐代溪州以芽茶入贡，其为地方生产可知。”并且在全国４０种贡茶当中排名靠前，成为皇家祭天祀祖专用礼品，又被称为“皇茶”。唐宋元明清，历史兴衰更替，“古丈毛尖”的“皇茶”地位却没有改变，一直到清朝末年，绵延千年不断，这在中国茶叶史上是极为罕见的殊荣。

1984年，湖南省、湘西自治州考古队在红石林镇的白鹤湾发掘上百座战国楚墓，出土上千件珍贵的历史文物，其中就有茶壶、茶杯、茶灶锅（冥器）、茶井（冥器）等茶具。

这些历史文献足以说明，古丈是千年茶乡，是中国最早产茶的地方之一，同时也实实在在地反映出传统的古丈茶崇高的地位。

四

至今，在高望界一带，还保存着许多与“茶叶”有关的地名，如大茶坪、小茶坪、茶园、茶溪等，这些地方均属于高望界“核心区”。现今这些地方仍可见几百年树龄的古茶树，在旧庄就有一株500年的古茶树，其中一根主干达40公分。

关于“茶溪”。《据地图》：“临遂县东一百四十里有茶溪。”临遂县即现今的沅陵县。中国茶叶学会名誉理事长吴觉农先生在《湖南茶叶史话》一书中写道：“据说永顺县都。东南一百二十里，源出高望山，唐末楚王马希范建铜柱的所在一名叫茶溪。《茶经》所指茶溪或者指此。”茶溪即今麻溪，酉水下游一支流，发源于高望界，在田坪汇入酉水。根据《宋史•蛮夷一•西南溪洞诸蛮上》记载：北宋熙宁五年(1072)，宋神宗“诏修筑下溪州城，并置砦于茶滩南岸，赐新城名会溪”,“新砦名黔安，戌以兵，隶辰州，出租赋如汉民”。这里说的“茶滩”就是麻溪汇入酉水的河滩，可惜如今已被凤滩水库淹没，不见当年风貌。土家语中，“茶”即“阿册”，“麻”即“册枯”，“册”读音为第二声；“茶”“麻”音近，故把“茶溪”喊成“麻溪”。无疑，古代文献中记载的“茶溪”，就是现今的麻溪。

此外，旧时人们往返沅陵、保靖、泸溪和古丈，均要途径高望界，经过之道即“茶马古道”，又称“乡村大道”。据第一轮《古丈县志》记载，民国9年（1920）古丈境内有所谓“乡村大道”13条，其中：古丈县城至沅陵，出城就爬五里坡，翻梨子坳，下蒿根坪，经野竹坪，出草潭铺；永顺过酉水后，至罗依溪再至沅陵，必须经枫香坡，直登高望界，翻过顶堂后下岩板铺，经干田坳至沅陵；往泸溪要翻瞎眼坡、青岗坡。而在土司王在会溪坪筑皇城时，土司王前往沅陵、泸溪、吉首、保靖、花垣等地巡视时，或者茶商盐商等到这些地方贩运茶盐时，都要翻越高望界，“茶马大道”由此而成。

可见，古丈人与高望界休戚相关。至今，高望界的丛山峻岭间还残存着数段“茶马古道”，虽然成群结队的马帮身影不见了，远古飘来的茶草香气也消散了。然而，留印在茶马古道上的古丈先人足迹和马蹄烙印，以及对远古千丝万缕的记忆，却幻化成古丈人一种崇高的创业精神和拼搏精神，成为古丈茶文化的一座丰碑。

五

“吉庆之时，亲族集合，歌舞于山上”，说明无射山是一座与音乐歌舞有关的茶山。

无射（读yi），是农历九月的别称。《史记•律书》：“九月也，律中无射。无射者，阴气盛用事，阳气无餘也，故曰无射。其於十二子为戌。戌者，言万物尽灭也，故曰戌。”唐张说《九日陪登高》诗：“重阳初啟节，无射正飞灰。”这时秋收已经结束，冬种还没有开始，属于农闲，农人载歌载舞欢庆丰收，这一习俗至今在高望界一带传承着。

古丈是歌舞之乡。在高望界一带，至今还盛行着“苗族筒子舞”“苗族圆鼓舞”和“跳香节”等。旧时，秋收结束后，在冬种、冬修“三冬”生产尚未开始前，这一段属于农闲，高望界一带的村村寨寨都要举办“跳香节”，至今在岩头寨村还保存着“跳香坪”遗址。

关于“跳香节”。每年农历的九月二十日至十月十日这段时间，是高望界一带的村寨最热闹的日子，因为这段日子里，村村寨寨都要举行跳香活动，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大家载歌载舞，喜庆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这段日子，统称为“跳香节”。每个村寨的跳乡活动时间为2天，但具体日子是分开的，不互相冲突，这样做，是为便于出嫁的妇女不仅能参加丈夫村寨的跳香，又能回娘家参加跳香，同时也便于不在同一村寨中的亲戚朋友互相来往祝贺。时间虽不统一，但内容却大体一致，全过程可分为尝五谷、驱七煞、宰六畜三个阶段。整个活动，一般从头天傍晚开始，延续到第二天凌晨结束。

“跳香节”活动以跳舞为主，是一种庆祝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的祭祀舞蹈。跳舞时，领舞者右手拿绺巾，左手持牛角师刀，身穿红袍，头戴师额或五佛冠。四位身穿白色上衣，蓝色短脚裤子，脚着布草鞋，手拿竹棍的小伙子跟着领舞者起舞。舞步变化多样，主要有“关公推车”“美女梳头”“雪花盖顶”“怀中抱月”等。伴奏常用大鼓和大锣，长声锣鼓，连续反复。苗族群众除了跳舞以外，还进行一些其他的游艺活动。茶，南方之嘉木也，在整个“跳香”活动中，都是离不开茶文化的，可以说“茶”是“跳香节”的魂。

“酉水河中水，高望界顶茶。”无射山，高望界的古名称；高望界，无射山的名称。

高望界，是古丈的，也是湖南的，还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是为“天下为公”的。

作者简介

向卫华，男，1967年11月出生。现在湖南省古丈县委组织部任职，古丈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神州文艺》“签约作家”。2004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近300万字的文学作品，主编《古丈县地名志》《古丈县革命老区发展史》等书，总纂第二轮《古丈县志》，出版《古丈史话》《古丈记忆》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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