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任生

窗前，花开娇黄点点，清供水仙一抹新绿……

有许多时日了，不止一次品赏书案上杨先生的草书、篆书大作，没有一丝倦意。他作品的风貌和神采，给我带来静美中的欣喜愉悦。

我们崇敬的一位老画家曾说：“中国画应该整体看是一幅画，分开看，都不是画，是书法。”讲的是中国画，语言不多，让我深受教益。就一件艺术品而言，由此，我懂得了应该从整体、全局、细部乃至细微处（当然还有其它方面）去观摩学习。

我一直认为：欣赏真正上乘的好书法作品同品评其它好的艺术作品是一样的。就书法艺术而言，同样应该从整体看，那是一幅字，分开来看呢，那不是书，是画。书作细微处，点划笔势浓缩了丰富的感情，凝结着书家的心血，字里行间迸发出创造性智慧的火花……

书法艺术是书家心迹的表露。

杨先生勤奋一生，书作很丰富，楷、隶、行书功底厚实，尤以草书、篆书见长。这位军旅书法家酷受草书并主攻草书，正所谓“学什么都要取性相近也”。作品常见有条幅、斗方、横幅、中堂、时作长卷，佳构颇多，草书《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天下归心》《怀德》《上善若水》以及《万物为师》《于心无愧》还有《春风磨剑气，夜雨度书声》《兰亭集序》等，可见许多作品在选题立意上便高一筹。就其笔意、结体、章法、画意而言，达到了“技到无心始见奇”的层面。炳南先生草书，让我想到早年画家李苦禅先生晨兴习武间隙讲给我的话：“书法艺术中草书最适宜表现激情。尤以狂草为甚。草书为最高级的艺术。”我年少时，哪里懂得这么多，说来惭愧，即至天命之年，也只是喜爱汉字和书法罢了。

篆书辛弃疾词，还有《高山流水寻吾契，绿竹苍松是我师》《海纳百川》《无为》以及《月满西楼》等作品，让欣赏者在肃穆中享受到高古雄强神韵有力度的美感。书家以“勤、博、新”三字经世治学，无求美意，但能无意得之。他多年刻苦勤勉心手功力所在，积淀了多方面的文化审美素养始有所成。就“新”字而言，所说的“新”力求做到翰墨不蹈袭前人轨辙，又能多有变化争出新意。

书法是艺术，功底极重要，是什么功底更加重要。“书法离帖，画法离谱，洵非易事”。学碑帖，学前人，学名家，理所当然。正所谓：“明理法而超乎其外，师前人造化补自然之偏”。（艺术家九二老人张仃先生题《丽江临水一条街》语）书法同绘画写诗作曲一般，画，是画出来的，是美的;诗和曲是流淌出来的，是美的。那么书法呢？有真情感就有可能制造出美的书法，娇揉造作就不美了。古诗云：“枯杉倒桧霜天老，松烟麝煤阴雨寒。我亦生来有书癖，一回到寺一回看”。画家南原先生讲解：“第一句说笔势如霜天枯树，第二句说墨润，第四句说看一次有一次体会。最好的艺术品都令人百看不厌，因其内蕴无穷，启发人的智慧也无穷，看一次受一次启发”。所以说：书法是艺术，是写出来的，写什么重要，怎么写也是重要的。

书法讲的不是认得字，而是识别字，要懂得基本的文字学。真正识得字，有助于写好字。所以，写字不易，识字同样也不易。字体的研究、理解，属于文字学的范畴。书体的研究、理解，属于艺术的范畴。字体学问领域有限，可书体在不同时期仪态各异，流派纷呈，变幻无穷。有创造性思维的书家，大多自创有一种风格，其作品往往有着不同一般的审美价值。书法追求整齐，匀称圆润，从不同层面上来讲究，但我更看重质朴、端庄、凝重和雄强，说的是一种风貌。书家和书法艺术应关注我中华民族感情、民族精神、民族风格和民族气魄，“书法柔媚者，世以为美，其实极丑。大凡人无独立之人格，其艺术则柔媚，既无独立人格，何来美？”“八大山人、石涛的书法好，根源在其胸襟开畅。颜、柳、欧、苏、黄、米、蔡诸人都是羁绊太大，即有佛家所谓‘障’——名利障，多重障”，画家南原先生如是说。的确，摒弃那“障”是很不易的。状元文章很少流传后世，故此，愚下赞同这精辟的见地。

炳南先生书法作品给我的直觉是平易、谦和、明澈、洁净、亲近、喜人。作品整体有饱满情感的抒发，能够唤起和满足人们恬静、安祥、向上、健康的情感……书法结体——线的流动——空间（疏密、黑白）——形断意连——有一股力量、气势的美感。上乘的书法艺术，传达美诗一般的意境，正是人们需要的精神食粮。书家长期的艺术劳作，能够深刻地认识到：心性、理性、灵性、德性，还有风貌、风采、风格、风骨的内涵，追求平静如水，清淡如云，得有“薄团功”的功夫。他常信手拈来旧笔、秃笔，同以淡墨一挥而就，“有戏”“出彩”。写草如写真，有法度而顺势，没有斧硺雕镂之嫌，有自然之趣，极其难得。人们常说，建筑是凝固了的音乐，书法艺术特别是线条美的传达同样是凝固了的音乐，上乘的书法作品更具有乐感。艺术史说明：艺术领域变革表现在题材、体裁、材料、艺术表现等诸多领域，在这些方面书法家有着自己的追求。多年来，杨先生作了许许多多值得肯定的努力。先生书法艺术的成绩同他的出身、经历、修养、禀赋、学识、品行、爱好等分不开的。是不是勤奋“功夫”在书法之外?我不敢妄言。

二十多年前，寓居香港的汉语言学家安子介先生说：“汉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文字之一，汉字不仅是记录汉语言的手段，汉字的历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认识一千个汉字，就可以了解中国。”汉字是艺术，书法是艺术。多少年来，经过文字学家、书家的努力，在汉字书体基础上，逐渐丰富了书法这门艺术。

“知其白，守其黑”。书道，风骨神采为上。

文化：“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易经》

艺术：“难得率真、自然、朴素”。

——佚名

先民创造了汉字，后人应该珍视。

先民创造了辉煌的书法艺术，后人也应该珍视，应该继承、发展，发扬光大。

书法艺术兴盛是社合繁荣文化文明的表象。

二O O八年春分

（梁任生，装饰美术家、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

作者：梁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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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