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作家吴牧铃

◎余旦钦

吴牧铃是全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他的作品曾获宋庆龄、冰心、张天翼儿童文学奖和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他发表和出版了一千多万字、一百一十部儿童文学著作，著作等身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已经不恰当了，一百多本书叠起来，已远远超过了他的身高。在广大少儿读者的心目中，他是一位会讲故事的可亲可爱的老爷爷。在现实生活中，他却是一位从不追逐个人利益的铮铮硬汉。

(一)

1998年，吴牧铃在文坛崭露头角。那年初秋时节，时任县委书记郭振斌，带着宣传部、组织部、文联等相关单位的负责人，专程去虹桥供销社，看望在那里做临时工的吴牧铃。郭振斌进门时，吴牧铃正在画广告图片。组织部的副部长指着那个身材高大的郭振斌向他介绍说，这是县委郭书记，专门来看望你。

吴牧铃把手停在半空中，侧转头，露出那一排细白的牙齿，目光有点惊愕地望着郭振斌，嘿嘿地笑着。

郭振斌和他聊了写作方面的情况后问道，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要求吗?

他仍然低着个脑壳专心画他的画，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两个与郭书记同行的文友为他急出了汗，他们在旁边着急地向他使眼色，想要他提点要求。要知道，郭书记是为他解决问题而去的。他倒好，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没困难，也没要求，我在这里干得很好。

回县城的路上，郭书记在车内说，吴牧铃是一个憨厚人，这种不向政府伸手的人，我们要主动关心他，先解决他全家“农转非”问题，然后安排他去教书，宣传部和组织部两家近期帮他办好。

于是，他妻子和两个儿子吃上了商品粮。吴牧铃本人也被安排到桃源小学当了教师。

2001年，吴牧铃的文学创作渐入佳境，特别是在儿童文学领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此时，徐新启到平江担任县委书记。上任不久，徐书记就到虹桥镇吴牧铃的家里，了解他的创作和生活情况。

为了给吴牧铃创造更好的写作环境，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徐新启在常委会上提议，调吴牧铃到文联担任副主席，同时解决他两个儿子的就业问题。这一提议，得到常委们的一致赞成。

吴牧铃深知，县委调他到文联当副主席，这是组织上对他的关心，他愉快地接受了组织安排。可当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去为他的两个儿子办理招工手续时，他拒绝说，我两个儿子，都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谋职业。后来，文联的杨野主席又接着做工作说，孩子的事是大事，别人削尖脑袋要招工，你倒好，到了嘴边的肥肉也不吃，你这脑子里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嘞?

吴牧铃回答说，人不能太贪心，组织上给了我很多关心，解决 “农转非”问题，又安排我当教师，还调我到文联当副主席，我不能再为组织添负担。再说，两个孩子身体健康，他们需要磨练，让他们自谋职业，我相信他们能赚到饭吃，能把日子过好。

目前，两个儿子都四十多岁了。大儿子留在虹桥桃源村，因国画画得好，在一家窑瓷厂作画。小儿子在深圳打工多年，2019年底，考虑父母年事已高，回家照顾父母。因文字功夫了得，在纯文学刊物上发表过小说，本地一家文化公司聘请他做文案，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父母生活。

(二)

2006年春节前夕，杨野奉命到县文联当主席。报到那天，他看到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快餐盒，旁边的木沙发上，放着一床破絮，便问道，这是谁的?

这是副主席吴牧铃刚吃过的快餐，那破絮是他睡觉用的。办公室主任回答时，吴牧铃趿拉着拖鞋，滴㗳滴㗳地从外面进来了。一见面，握着杨野的手说，欢迎杨主席来文联工作。

杨野是个直性子人，之前与吴牧铃也是熟人，见面就毫不客气地说，牧老，你怎么把快餐盒和破絮堆在办公室?你看，这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哪像个办公的地方。

办公室主任解释说，吴老师因自己在县城没房子，来县里开会，吃、住就在办公室里。

吴牧铃原在虹桥镇桃源山里教书，前几年被县委安排到文联当副主席。当时，组织上考虑他在县城没有房子，允许他暂时可以不到机关坐班，但文联的重要活动必须参加。今天，吴牧铃就是来参加欢迎杨主席的见面会的。

杨主席知道这个情况后，发布上任后的第一道政令：吴牧铃今后来文联开会或办事，吃、住都到启明宾馆，一个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睡在办公室的破沙发上过夜，要是传出去，徐书记还不骂死我呀?如果牧铃不去，每次从工资中扣除相当于在启明宾馆吃饭和住宿的费用，按当时的价格算，住一晚加上一天的餐费，在二百八十元左右。从此，吴牧铃再也没有在办公室吃过快餐和睡过沙发了。

第二年七月份，杨野要财会人员去启明结一次帐，因为这半年，杨野叫吴牧铃来县城开会、办事比较多，应该有一大笔食宿费了。财会人员发现他只在启明宾馆住了一晚，住宿费一百六十元，餐费一分钱没有。

杨野问吴牧铃说，你在县城买了房子呀?

我现在哪有钱买房子哟。吴牧铃回答说。

那你平时来开会住在哪里?

我住在几个文友家里，这个家里住两夜，那个家里住一晚，轮流住。

你怎么不去启明宾馆住?

文联那点经费作孽哟，财政拨的那点钱，做胡椒不辣，做豆豉不香，能省一点是一点。

杨野笑着说，真是操空心，你这人天生就只配当作家。

(三)

吴牧铃的名气大了以后，经常有学校请他讲课。每每碰到来请他讲课的人，他首先都要铁硬叮邦地问一句，给讲课费的吗?

别人以为他是要讲好价钱才去讲课的，问道，当然要给讲课费，你要多少钱一节课?

那我不去，给孩子讲课还收钱，那不是玷污孩子幼小的心灵嘛。

吴牧铃不仅给孩子讲课不要钱，儿子想与人合伙办个作文培训班，被他骂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因长期伏案写作，患上了腰椎病，严重的时候，不能下地走路。小儿子李彩红，放弃在深圳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岗位，回到家中，照顾父亲的生活。

随着天气的转暖，吴牧铃的腰椎恢复得很快。这样，儿子就空闲下来了，一时不知去干什么好。这时有朋友邀请他合伙办一个作文培训班，并鼓动说，凭你父亲的名气，来学习的孩子恐怕会挤爆门框，一年赚几十万块钱，小菜一碟。

李彩红说，我父亲是个老古板，跟钱有仇似的，肯定不同意。

朋友说，你看现在好多老师都在办班赚外块，人家办得，你家老爷子为什么就不晓得赚几个轻快钱，怕钱咬手呀?你回去帮他洗洗脑，开班时，只要他到堂坐一会就成，不用他开金口讲课。

经不住朋友的“死缠烂打”，李彩红回去小心翼翼地将朋友的意思传达给父亲，话还没说完，牧铃就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去要饭，也不能昧着良心去污染孩子们的心灵!

朋友听了李彩红回复，不但不怪罪牧铃，还称赞说，你爸不愧是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家，内心纯净，利益面前，是一条硬汉!

责编：王相辉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