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难就找‘活菩萨’黎爹”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徐亚平 见习记者 周磊 通讯员 张晓根

“过去我们有难拜庙里的黎爹菩萨，现在有难就找活菩萨黎爹。”平江县大洲乡民主村不少村民都这样说。

黎爹何许人士?岳阳市财政局退休干部黎高华，他满头白发，眼里尽是温和的光。听说黎爹不简单，2019年3月26日，岳阳市政协主席、市脱贫攻坚指挥部指挥长徐新楚特意来民主村暗查。访了3家贫困户，没哪家不称赞他，连10来岁的小孩也亲切地喊“黎爹爹”。徐主席向工作人员挥手，不用暗访了。

“老骨头”披挂上阵

2017年初，粉黄的迎春花开了。黎高华已加入退休队伍，经常到南湖广场散步锻炼，看湖光山色，美景如画。一天，如往常散步时，黎高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岳阳市财政局局长邹三友的来电。电话那头说：“老黎，请来我办公室。”

黎高华不觉笑了，一个退休人士，局长找能有什么事呢?

刚走进局长办公室，邹三友便笑眯眯地招呼：“请您来，是想商量一件事。局里扶贫点已调整到平江县大洲乡民主村，这儿任务重，我想来想去，您搞了4年扶贫，熟悉农村工作，请老将再次出马……”

“可是我退休了啊。”黎高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邹三友却道：“不用担心，我来找市委组织部协调。”

黎高华心头一热，自己这把老骨头，看来是与扶贫结下了不解之缘。2013年至2015年，黎高华在岳阳县月田镇黄岸村扶贫;2015年至2016年，他又转战平江县童市镇天河村。4年的风霜雨雪，让黎高华懂得了艰辛，也收获了满满的欣慰。想到这，黎高华不再推脱，只是说：“局长，你放心吧。”

“又去扶贫?”知道这个消息，黎高华的老伴担心得一个晚上没睡好，“老头子，你硬是把身体要搭进去!”

女儿也意见不小：“您扶贫刚回，本来还指望您带外孙，看来白喜一场。”

小区的香樟树开始吐出黄绿的叶子，花坛的小草也钻出了泥土。这个早春，老黎打点行装，与局里的干部张晓作、城投公司职工刘亚奇，一同奔赴大洲。作为退休同志担任帮扶工作队队长，黎高华是全市的一个特例。

黎爹捉虫子

民主村比黎高华想象的还差。全村有贫困户112户437人，占了全村的三分之一，山多地少，无产业，无经济来源。一到这儿，老黎就感到担子不轻。

工作队3人住在贫困户罗检保家的二楼，窗户陈旧斑驳，四面漏风，冬冷夏热。黎高华怕同来的两个搭档受不了，他们却认为，年岁大的人能住，年轻的更能住。刘亚奇离30岁还差2年，每天跟着黎爹和张哥“磨脚板皮”，倒在床上就打呼噜，哪还能讲条件?

黎高华发现，全村贫困户90%以上数据有问题，得一户户核实。精准扶贫，一定要精准。3人没谁懂电脑，小刘能打几个字，速度很慢。黎高华找了一家打字复印店，白天跑数据，熟悉贫困户;晚上就呆在复印室，一户一户输入。每次到了凌晨，打字员呵欠连天，对眼前这个老头子的干劲，不得不佩服。

复印店在乡政府旁，乡干部常看到黎爹呆在复印店，有时看到他像捉虫子般仔细，趴在电脑跟前修改数据。大家笑道：“你个黎爹，这么认真，莫不是还想提拔不成?”

骂娘也抱着他

去群众家里，见了有灰尘的椅子得赶紧坐;有人递来茶杯，不要看杯子洗没洗干净，哪怕乌漆抹黑，也要端起就喝。同行的张晓作知道，这是黎爹深入群众的“处世哲学”。

2018年春，看到每家贫困户发了50只鸡苗，村里有位老人家也来找工作队要鸡苗。可他并不是贫困户。一听没有，老头子瞪眼，火气直冒，对着黎高华“骂娘”，很是难听。黎高华却亲热地抱着他，解释说：“老兄啊，一个萝卜一个坑，鸡苗一只都没得多呀，这是扶贫的政策。”气冲冲的老人，甩开黎高华，数落他“吃冤枉”，只拿老百姓东西。

黎高华笑呵呵地看着老人离开，反省自己到底拿了老百姓什么东西。

对了，自己拿了贫困户余抽凤20个盐蛋和1只鸡。她家危房改造后，硬是要给这些东西以表感谢，百般推脱不下，黎高华只得手下，又硬塞给了对方200元钱。月末回家时，那只鸡“不怀好意”地一直叫，大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还有一次，异地搬迁户凌演成，为了表示感谢送来了黎爹1斤烟茶，黎高华硬给了对方50元钱，买了下来。

2018年年底，黎爹又遭骂了。他本人倒是没听见，因为当时正在村里给贫困户发年画。据说，贫困户罗细保的邻居老赖的老婆，敲着铁锅在村里骂黎爹“不得好死”，原因是黎爹给罗细保家里送了2000元，同样是贫困户，老赖家里没送。黎爹哪能解释?罗细保的老婆得了癌症，为给病人保密，没对外边说。

2019年春，罗细保的老婆病故了。老赖的老婆这才知道情况，每见黎爹，就赔礼道歉。2020年上半年，老赖不幸患上癌症，黎高华也送来了2000元。

扶真贫真扶贫

今年8月26日，村里养牛大户凌武均宰了一头牛，庆祝儿子被长沙理工大学录取。凌武均是脱贫致富的典型，每年养牛60多头，一年赚10万元不在话下。

4年前，凌武均家可不是这样。

黎高华到民主村时，就听说过贫困户凌武均。这人好赌，拆东墙补西墙，早已是家徒四壁，可仍不知悔改。黎高华走访到他家时，家里俨然一个赌场，喊声连天、乌烟瘴气。当时，黎高华恨不得掀了那桌子。凌武均斜眼看了看到访的队员们，奚落说：“你们来得好啊，我又输了，正好送点钱给我做本。”

黎高华离开后，凌武均输红了的眼睛，仍像一枚铁钉子，钉在心上。黎高华心想，一定要改变他。

于是，黎高华和村支书魏岳南，成了凌武均家的常客。他们往往是不受凌武均欢迎的，因为他们的光顾，把赌博的“顾客”吓走了。某个周末的下午，黎高华到访时，凌武均读初三的儿子正在写作业。黎高华与他交流后得知，小家伙在班上成绩是前几名，可家里常吵闹闹得他心烦意乱，读不进书。

黎高华和魏岳南怒了，现场教育凌武均。看了看儿子，凌武均决定改邪归正：“我再赌就不是人!”

戒赌的凌武均想养牛，可没资金，就去贷款。他跑了银行和信用社，却因为没抵押物，都以失败告吹。凌武均垂头丧气，心里还想着“老本行”。黎高华发现凌武均在动摇，与魏岳南商量，给他担保。凌武均终于贷下款，2017年就养了30头牛，一跃成了脱贫致富的典型。

产业扶贫是王道，村里投资50万元光伏发电，50亩猕猴桃已挂果，贫困户养猪68户、养蜂4户、养牛2户。在2018年国务院全国脱贫攻坚普查中，民主村作为全县唯一村参与验收，各项考评顺利通过。112户贫困户全部高质量脱贫，人均年收入达8000元以上。

老家要10万

黎高华给民主村争取了扶贫资金1000多万元，拓宽了5.6公里路，新修了3.5公里公路，修复了4000米水渠河堤、16座堰坝，安装了150盏路灯。黎高华老家汨罗市白塘镇马厅村书记黎建军听说后眼红了，打电话给黎高华，要10万元修塘坝、拓宽道路。

“唔、唔……”黎高华“唔”了半天，没有个结果。

黎建军又道：“您回家后，我专门请吃饭。”

“吃了饭也搞不到10万元。”黎高华直言。

黎建军有些不满：“你们财政局掌管全市的钱袋子，10万元还不是小菜?”

“唔、唔……”黎高华挂断了电话。

清明时，黎高华回了趟老家，悄无声息地，怕被“发现”。可在妹妹家，黎建军等几位村干部正笑脸相迎。

从此，黎高华心里有了个疙瘩。有好几次，回局里汇报扶贫工作，邹三友问他还有什么困难，他都是支支吾吾。

邹三友笑道：“是不是又要钱啦?”黎高华终究说出了心里的疙瘩。

邹三友说：“念你8年扶贫的功绩，要你们老家打个报告，我们局批2万元……”

责编：王相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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