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光向日金鳞开

——我为老区通讯员编稿子做标题(54)札记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徐亚平

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无人能置之度外。早在1月29日，平江县梅仙镇柘庄中学后勤处何老师，与门卫李松柏就开始对学校消毒。这点走在很多城市前面。

梅仙柘庄，是老区中的老区。他们都知道如何战疫。当然是新闻。柘庄中学何九九老师快速写来消息。写了镜头一、镜头二。还有几句评论。这不合“消息”体例。但眉题有大进步，为“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是这种战事情状。

1.

我知道，九九取了边塞诗，是唐人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雁门太守行，乃古乐府曲调名。雁门，郡名，大约在今山西省西北部，是唐朝与北方突厥部族的边境地带。

中唐时期，藩镇之间和讨伐藩镇的战火此起彼伏。战争中的种种传闻，从前线传来，其中有失败的消息，也有胜利的凯歌。关心着国家命运的李贺，自然关心着国家大战事，当他离开了京城，来到雁门时，便信手拈来写下这首传诸后世的名篇——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2.

李贺是唐代河南福昌(今洛阳宜阳县)人，有“诗鬼”之称，是与“诗圣”杜甫、“诗仙”李白、“诗佛”王维齐名的唐代著名诗人。为中唐浪漫主义诗人，与李白、李商隐称为唐代三李。有“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之说。李贺是继屈原、李白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位颇享盛誉的浪漫主义诗人。但因长期的抑郁感伤、焦思苦吟，27岁即英年早逝。

李贺自小聪颖， 才思横溢，善工诗文，7岁即能赋诗作文。他每天出游时，会骑一匹小青马， 顺着田边、河旁、山脚漫游，遇有诗情，灵感闪现，当即记下来，投入囊中，天晚回家，取出囊中之积，苦书，整理成篇。

3.

历史巨人毛泽东爱读唐诗宋词，尤喜“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诗作，对气魄雄伟的诗风和诗歌“境生于象外”的写作手法很感兴趣，因此，毛诗以常见字词描绘出气势磅礴的意象。同时，毛泽东尤其关注古典诗词创作者的人生经历，所谓知人论世也。他能熟练地背诵许多古典诗词，并能准确解读出诗词背后作者的思想，因而在诗词创作中，对前人成果可以信手拈来，宛若天成。

在毛泽东诗词中经常可见到李贺的影子。在1949年写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一诗中，“天若有情天亦老”便是一字不差引自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中“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只是毛诗中赋予了新的含意。

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中“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等诗句，以及《蝶恋花·答李淑一》一词，也有李贺《梦天》一诗的影响。

多种版本的李贺诗集，如《李长吉歌诗集》、《李长吉集》、《李昌谷诗集》、《李昌谷诗选》等，几乎每本都被毛泽东圈划过。至今传世的李贺诗共240首，毛泽东圈过的就有83首，有的多达四五次。

50年代在一则有关王勃的批注中，毛泽东称李贺是“英俊天才”，但“死时二十七”，“惜乎死得太早了”。在50年代末，每次提到历史上年轻有为的人物时，毛泽东总是提到李贺，称他多才而短命，有特殊成就。

李贺的诗上承《楚辞》、《九歌》与南朝《乐府》传统，被世人赞之为“骚之苗裔”，下继李白浪漫主义精神，又受韩愈影响，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风格。他的诗想象奇特，色彩浓重，象征性强，语言丰富，在整个诗歌史上，可以说是独辟蹊径，自成一家。他用短暂的生命，奏响了中唐诗坛上浪漫主义诗歌的新乐章。很自然，毛泽东最爱李贺这种浓重的浪漫主义风格、独树一帜的天才诗风。1958年1 月16日南宁会议讲话中，毛泽东说：“光搞现实主义一面也不好，杜甫、白居易哭哭啼啼我不愿看，李白、李贺、李商隐，搞点幻想。”

4.

扯远啦。解读、回味一下诗鬼此诗——

敌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想要摧倒城墙;战士们的铠甲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烁。

号角声响彻秋夜的长空，边塞上将士的血迹在寒夜中凝为紫色。

红旗半卷，援军赶赴易水;夜寒霜重，鼓声郁闷低沉。

为了报答国君的赏赐和厚爱，手操宝剑甘愿为国血战到死。

如此，诗意与九九的新闻主题倒也合。

问题是，九九噢，你以“黑云” “欲摧”两词作喻，似嫌太过。

乃弃之。但留“甲光向日金鳞开”，做对边，备用。泰然不惧，整装披甲，气宇轩昂，准备出击!

去边呢，我选“半卷红旗临易水”。“半卷”含义极为丰富。黑夜行军，偃旗息鼓，为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临易水”既表明交战地点，又暗示将士具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这便合了“新闻”。但改“易水”为“汨水”，更合符新闻的“接近性”。

太多的写手，太多的新闻标题，都是公文调、八股腔。为何不用惜墨如金、一字千金的古诗词?“写作创新”会说，动手的不会。哈哈。

还是多学学诗经和唐宋吧。

5.

一般说来，写惨烈战斗场面，不宜使用秾艳色彩的词语，但李贺此诗句句都有鲜明的色彩，金色、胭脂色、紫红色，和黑色、秋色、玉白色等交织共存，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面。李贺就是一个高明的画家!

李贺的诗篇不只奇诡，而且妥帖。这首诗，用秾艳斑驳的色彩描绘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却又准确地表现了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边塞风光和瞬息变幻的战争风云。奇诡而又妥帖，构成了浑融蕴藉富有情思的意境。这是李大师的绝招，可贵而难学!

但难学也还是要学啊!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眼下不是“家里蹲”没屁事么，快读诗。至少，可以在诗中与夫人玩“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再不读诗经，你真的会发神经。

对啦，一吟双泪流。读诗是可以减肥的。

2.14

责编：王相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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