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春天

胡桃

春天是什么？是季节。冬去春来，循环往复，所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天是什么？是希望，是生机。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一年之计在于春，有春天就有希望。

可惜，这是一个被禁足的春天，一个寂寞的春天。

岁末年初，一场突如其来闻所未闻的新冠疫情，让这个本来温暖的春天陡然遭遇甚于冰点的严寒，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武汉告急，湖北告急，中华告急……

封城、排查、登记、隔离，形势日益严峻。不管什么人的信誓旦旦，不管什么人的漫不经心，疫情没有丝毫收敛，仍在令人恐惧地快速漫延，比疫情漫延更快的是各种谣言，甚嚣尘上，莫衷一是，一时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昔日倍受诟病的交通不再拥堵，万人空巷替代了喧嚣热闹，商场店铺门可罗雀。

这个春天真有点儿寂寞。

不串门！不聚餐！不扎堆！

禁足在家并不妨碍一颗向往春天的心长草发芽，“春风抚面颊，桃柳赞春美。室内吟春诗，春意增几许。”出不得门只好聊以自慰，只是越向往越难忍当下。窗外的枝条已经悄然鼓起了一串绿苞儿，有的已经绽开了嫩芽，那儿藏着春天的秘密。生性胆小的麻雀儿高倨枝头，叽叽喳喳，跳来跳去，偶尔好奇地偏着头四下打量，更有熟稔的斑鸠落于窗前，用喙使劲地啄着窗棂，砰砰作响，不知是乞食还是问候？眺望远方，目之所及早已是处处新绿，天地无恙，生机无限。

春天来了，正是万物复苏，新一轮生命萌发之际，大自然的神奇之功再次显现，造就了簇然一新的怡人景象。只是早春的花儿无人赏，显得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没有了争奇斗妍的兴趣，湖堤上的新柳也黯然神伤，有气无力地摇曳着枝条，还有青草如不修边幅的懒汉漫无边际地恣意疯长，当然一定也有偷着乐的主儿，那些行踪神秘的小兽因人迹罕至而庆幸，不用再偷偷摸摸，东躲西藏，终于可以大大方方作一回自然的主人。

在自然万物追逐春光尽情绽放自我的时候，唯独自诩为自然主宰的人被圈禁。足不出户安坐在家里，饱食终日，皮囊渐宽，却不能安下心来。每天都有新增的揪心的数字，就像嗜血的猛兽一样在吞噬鲜活的生命。不忍看，一个个无辜倒毙的生灵；不忍看，那些为抗疫牺牲的白衣战士；不忍看，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聚的骨肉亲情；不忍看，有家不能回的思乡游子；不忍看，萧条的市井，空旷的阡陌；不忍看，大好春光，锦绣河山，竟被一扇窗生生分开……

也有人不甘于禁足受困，辜负这鸟语花香的明媚春光，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决意去探访春天的腹地，只身向群山更高峰攀登，向山谷更幽深处漫溯。寂寞的春天，孤寂的山川，迥途苦旅，形只影单，挣脱藩篱放飞自由，却不见期盼中的乐土，哪里还觅得胜日寻芳一路欢歌笑语？这不由让人想起另一个寂寞的春天，这个春天出现在美国女作家蕾切尔•卡森轰动一时的著作《寂静的春天》里。

这本书出版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讲述了人类因滥用杀虫剂等化学物质给自然环境造成的巨大难以逆转的危害。书一开头，蕾切尔•卡森首先以女性所特有的视角和细腻的笔触，为读者描述了一个美丽村庄的突变：“一种奇怪的寂静笼罩了这个地方，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牛羊成群地倒毙，一些地方仅能见到几只奄奄一息的鸟儿，也战栗得很厉害，飞不起来，这是一个没有声息的春天，只有一片寂静覆盖着田野、树林和沼泽。”

作为海洋生物学家和科普作家，蕾切尔•卡森长期关注环境问题，特别关注化学品的大量生产和使用对自然环境的危害。她继而写道：“在人对环境的所有袭击中，最令人震惊的是空气、土壤、河流和海洋受到了危险，甚至致命物质的污染。这种污染在很大程度上是难以恢复的，它不仅进入了生命赖以生存的世界，而且也进入了生物组织内部。”她进而指出，这一切“都是人们自己使自己受害。”

“人们自己使自己受害。”寂静的春天，万籁俱寂，却皆是呻吟、皆是控诉。如果说，过去是由于人的贪婪、索取无度，滥用化学品造成环境污染，直接伤害了生灵万物，那么，这次新冠病毒的肆虐同样是由于人的傲慢无知甚至是凶残造成的：仅仅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大开杀戒，不惜残食野生动物，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最终自食其果，自作自受。

寂静的春天，可怖的寂静，绝望的寂静，阴霾笼罩，百兽绝迹，少了鸟儿的吟唱，没了花朵的笑靥让人伤感；而禁足的春天，没有人迹的春天，大自然同样也倍感孤单。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植被，失去任何一方，这个春天都将是寂静无声、了无生气的。

“病毒来自野生动物，请不要再食用野生动物！”权威人士再度郑重警告。残酷的现实，上千条鲜活生命的代价，又一次敲响了警钟。疫情终会远去，生活还要继续，往后余生，我们还会遇见春天，不管是春寒料峭、春雨绵绵，还是春光明媚、春花灿烂，但永远不要忘记这个寂寞的春天，我们曾被禁足隔离，作茧自缚。请牢记蕾切尔•卡森写下的那句箴言警句——

“我们必须与其它生物共同分享我们的地球。”

牢牢铭记地球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的家园。

（胡桃系云溪藉大三学生）

责编：何梦君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