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验与文学湘军发展研究”书系共7部专著、300余万字,作者十年磨一剑,立足世界文学,对包括文学湘军在内的中国作家在历史进程中书写和记录中国人民伟大实践的优秀作品进行总结和阐释,充分展示新时期以来中国作家的心路历程、艺术追求和理想情怀。
总跋:阳光多灿烂,生命就有多灿烂
人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于我而言,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的频率还颇高。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觉在做梦: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跳出农门,一脸兴奋地来到城里,吃上了“皇粮”;一个不安份的乡村医院的检验士,怀着对文学的无比向往,毅然辞掉工作,热情鲁莽地到北京、上海等地求学、漂泊;一个研习唐宋诗词的年轻学子,在“铁肩担道义”之现实力量的感召下,排除众多诱惑和其他选择,欣然成为省城第一大主流媒体的编辑、记者;一个在新闻战线上崭露头角、在文学创作上渐入佳境的“土疙瘩”,竟然放弃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操着浓重的乡音,奔赴“长白云的故乡”新西兰,在The University of Waikato(怀卡托大学)这所刚刚诞生过80后美女总理Jacinda Arden(杰辛达·阿德恩)的综合性大学,攻读博士,并且破天荒获得全额奖学金,成为该校自建校以来第一位在人文社会科学院获此殊荣的亚洲学生;一位慢慢适应了异国他乡“慢生活”的游子,在顺利地取得学位后,又毫不犹豫地返回中国,手执教鞭,供职于中南大学,由助教直接破格晋升为教授、学科带头人……所有这一切,在我的人生履历上,都没有任何的暗示或预见,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它将生命中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点点滴滴,以跌宕起伏的神奇方式,天衣无缝地嵌联起来,使之成为完整的、丰富的和真实的“我”,而这个“我”原本也可以是破碎的、单薄的和虚幻的“他者”,只要任何一次选择出现偏差,任何一次行动出现失误,任何一次前进出现犹疑,都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我”。
为此,我深深感恩。我庆幸变成“现在的我”。没有大福大贵,没有声名显赫,我只是一个走在大街上不会被任何人追着签名的普通人,身材矮小,长相平平,既不要出门时戴着口罩,又不用担心归来时被人拍照。上有老,下有小,每日三餐,粗茶淡饭。简单的生活,真实的情怀。山清水白,云卷云舒。
这一切,我都看见,体味,并且感悟。我欢喜。
人生苦短。人的一生有许多设想,但真正把设想变成现实的并不多,而愿意花费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对待一个设想并把它做出来的更是鲜见。我有幸成为这“鲜见者”中的一员。我常常想:我究竟有什么功德,让老天如此垂爱于我?特别是今天,当我面对《中国经验与文学湘军发展研究》这个宏大工程的最终成果:七卷本文集、三百余万字厚厚的作品,这份感恩尤其强烈。我十分惊讶:这是我的作品,是我的汗水、心血和智慧的结晶吗?
想想还真不容易。这十余年来,除了正常的教学,其余绝大部分时间,包括春节、中秋和双休日等几乎所有的节假日,我都义无反顾地坚守在故纸堆和自己的陋室里,查找,阅读,整理,写作。我像一个着了魔的人,强迫自己以一当十地往前走。肩膀痛,脑袋胀,眼睛涩,腰椎突出,都不能阻止我昂首挺进的步伐。
记得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波兰著名诗人米沃什曾经说过:“直接锁定一个目标,拒绝被那些提出各种要求的声音转移你的注意力。”是的,这些年来,外面的诱惑、喧嚣和纷扰,包括应酬、闲聊、茶会、聚餐等等,都最大限度地从我的生活中清除出去。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拒绝的是什么。我的生活只有两点:学校与家,我每天往返于这两点之间,从容不迫,少有例外。别人的誉毁或议论都无法改变我内心的召唤。在奔向目标的过程中,我一直很清醒,不为热闹所动,不为喧嚣所困,不为得失所扰,守得住初心,耐得住寂寞。花开花落,冬去春来。我像一个辛劳的农民,守护自己的一亩耕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又像一棵倔强的水稻,忠诚于脚下的这片土地,纵然风吹雨打,也能淡然面对。
回首自己的学术生涯,我似乎一直行走在边缘甚至是荆刺丛中,没有鲜花和掌声,唯有自己给自己鼓劲,其间酸甜苦辣,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十多年前,“中国经验”这个话题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到普遍关注。有关“文学湘军”的研究也断断续续地有过一些,但系统性和整合性或者说深度和广度都远远不够。而把“中国经验”和“文学湘军”关联起来,作全方位考察和研究的更是少之又少。因为热爱,也因为熟悉,我毅然决然投身其中,像一个苦行僧,手持油灯,怀揣自己的心跳,倾听文字敲打的声音,不计后果,默然前行。
我希望《中国经验与文学湘军发展研究》能够站在世界文学视野下,以“中国经验”为轴心,全面立体、客观真实地对新时期以来的湖南作家及其作品进行归纳、梳理、分析与整合,形成较为系统、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完善又详细的“湖南作家创作图库”或“文学湘军精神谱系”。这样做,首先要突破的是“区域规制”和“专题研究”的单一视阀,我积极借助中华美学、传播学、心理学、社会学和民族学等跨学科理论知识,对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特色的文学湘军进行全景式的还原、检示和呈现。这里所说的“中国特色”,是指文学湘军固有的地域底蕴、文化传统、时代背景、政治觉悟和创作诉求等宏大叙事所彰显出来的文本特质和品相;这里所说的“全景式”,是指本书系既有对文学湘军中的老作家或知名作家的历时性研究,又有对文学湘军中的中坚力量、新锐作家的共时性的阐释,还有是对名不见经传、但颇有潜力的文学新人或文学“票友”的“发现性”考察与分析,力图涵盖文学湘军的方方面面,带有较强的史料性和体系性,其中主要包括: 人民文学的道路选择,家国情怀的叙事冲动,民族作家的生命寻根,文学湘军的湖湘气派,官场书写的价值重建,70后写作的艺术追求,诗性解蔽的精神原乡,等等。整个研究既聚焦文学湘军的总体气质和思想特性如人民文学和家国情怀等,又分析江华作家、湘军点将和政治叙事的文化传统和精神亮度,还对文学湘军五少将和阎真小说等进行文本细读和深入阐释。与此同时,本研究十分重视和充分吸纳国内外学术前沿最新研究成果,尤其是新时期文学研究中学术同行的立场观点和思维方法,通过作家及其作品的内在逻辑与话语建构,以及“镜与灯”式的对话与互证,努力从价值承载、中国智慧、闳阔意境、灵魂拷问、文化认同和个性追求等“文学深描”的多个维度上,对文学湘军书写中国经验的作品风格、人文关怀和内在特质进行从上到下、从局部到整体、从内到外的独到准确而富有深度的审美、品鉴、观照和把握。
古人云:非穷愁不能著书。此话在今天似乎不大成立。我们的生活早已走出了“菜色脸孔、营养不良”等物质上的贫困。比照鲁迅先生“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的人生观,我做研究的动因更多的是为了“挑战”:一份或明或暗的责任或“自恃”,一种若有若无的担当或“自赌”,一缕时隐时显的对自我才情的检验与“自期”。因此,摆在面前的这七大本厚厚的书稿,既不是“穷则思变”的结果,也不是“不平则鸣”的见证,更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镜像。
实际上,我有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走了一条并非贸然选择的道路,除了身在争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双一流”这样氛围的全国重点大学,就得按照学院派的规制进行自我提升和创新发展,以确保“为稻粮谋”的高枕无忧以及“我行我素”的理直气壮,从更深层次上则可以实现我的另一份雄心或验证我的另一种企图:即在小说、散文、诗歌和报告文学或纪实文学等创作样式的书写之外,在文学评论的场域里我是否也可以有一番作为?这样均衡发展,固然损害了我在某一文体创作方面可能取得的应有成就,但人生的历练比某个方向的高度更令我满怀憧憬或心存异想。我希望用各类尝式、积极创新、不断“挑战”和体量庞大的超负荷“驾驭”来让自己的内心暴露得更为完整,也许这样的“完整”反而显得更为破碎。那又如何?没有经历,何谈成败?不经风雨,哪有彩虹?何况文学的马拉松赛不在于一时的成功或失败。既然命中注定,此生无法弃书远行,也不能特立独行,我乐意做一介抱书笃定的“穷困”书生或一只携书奋飞的“多栖”候鸟。不管怎样,是持续不断的写作向我提供了对于人生的丰富、深邃、充盈、真实的一切。我只有深入这一切,才能触摸真正的人生,探究命运的真谛,找到“现在的我”。我欢喜。
我笃信:奔跑的姿势离目标最近。时间是公平的,它会告诉我,未来是什么。
阳光有多灿烂,生命就有多灿烂;
内心有多愉悦,生命就有多愉悦;
境界有多辽阔,生命就有多辽阔。
眼下正是金秋十月。窗外小鸟啾啾。我伫立窗前,天高地远,心旷神怡。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甜味,远处的山峦朦胧着一片黛色,一团火光突然闪亮出来,像一颗红豆,种在遥远的天际上。那难道不是新的起点吗?命运之神再次向我招手,新的征程、新的挑战已经出现,我审视“现在的我”,白发慢慢增多,这是岁月的沉淀和时间老人打磨的结果。我自嘲一下,卸下疲惫,收拾行囊,从零开始,准备出发。这一切,我欢喜。
2017年10月31日于岳麓山下抱虚斋
责编:廖慧文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