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彩画的绘画本体和当代拓展

——段辉水彩画和水彩大师王肇民并论

文丨邓平祥

水彩画艺术在传入中国之后，一直是安于一个“小画种”的角色，“国油版雕”四大画种，无论在学科和绘画创作实践领域中，水彩画一直处于边缘。在水彩画家的专业队伍中，专门或者毕生从事水彩画创作的艺术家也越来越少了，很多水彩画家，虽很有才华，也曾经创作了很有关注度的作品，但多为一个时间段的兴趣，而将其作为一个毕生的艺术的“事业专攻”则少之又少。于是我们就忧心地看到中国的“新时期”之前，水彩画可以说是一片凋零，在第一代从欧洲留学的水彩画家谢世之后，后继者既乏人。

王肇民先生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种现状。

王肇民先生在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出现引来了中国画坛的高度关注，尤其是他在中国美术馆的个人展览更是振动了画坛，王肇民先生的出现为水彩画在中国撑起了一片天空，他的高境界、高品味的水彩画，使人们认识到了水彩画的表现力和审美力量可以如此的高迈，并且它同时也使人认识到水彩画艺术的地位是油画艺术(包括其他艺术形式)所无法替代的。王肇民先生在水彩画艺术的崇高艺术成就，也向人们证明了水彩画家在现当代一样可以成为绘画大师。事实上王肇民先生也确实被欧洲权威艺术机构评选为世界性的十大绘画大师之一。

段辉就是在王肇民先生的水彩画艺术在画坛辉耀之后而在画坛登堂入室并显露头角的一位水彩画画坛中青年才俊，并且从他的艺术成就看，他可以被看作是王肇民先生水彩画的后继者中的佼佼者。虽然从直接师承角度说，段辉不能说是王肇民先生的入室弟子，但笔者和段辉的交谈中，他对王肇民先生的艺术是十分倾慕和心仪的，并且也坦陈他的水彩画受到先生的启示和影响，而在的作品则可以明白无误地看到与王肇民先生的渊源，甚至是他艺术的一个标识。

从具体的艺术风格和语言范式分析，段辉的艺术语言在内在的结构性上是和王肇民先生相承相通的，这种结构性的特质，不是指一般的构成关系和画面结构，而是指“物”的存在感和“物”的造型和表达方式，在这一点上，王肇民先生的“结构性”可以追溯到欧洲的后印象派大师塞尚的作品，尤其是在塞尚的静物画作品。塞尚曾经有一句名言：“我要一个苹果震动巴黎”，“塞尚象画人物一样画静物，因为他具有揭示万物内在生命的天赋才能，他获得了富有表现的色彩和一个近乎数学的抽象来协调安排色彩的形式”，这是康定斯基在《艺术的精神》一书中对塞尚的高度评价，康定斯基还说“……他用一个茶杯表现了某种活生生的东西的存在，他能使静物上升到具有生命的境界”。显然康定斯基在这里所诠示的是，塞尚作品中的形而上精神，这就是哲学的境界了

王肇民先生的水彩静物就具有这种境界，而具有了这个境界的王肇民先生就和塞尚一样，将静物作品提升到了大作品的层次，于是水彩画在这个意义就可以和油画艺术论长道短了。

段辉的作品在当代水彩画领域中，在艺术的精神法则上是和王肇民先生同一法门的，所以可以这样认为，他作为一个新一代水彩画艺术中的佼佼者，首先是艺术精神的继承，也就是说在段辉的作品中，无论静物、风景和人物也都触碰到了哲学，他使他所表达的“物”，都有一种哲理意义的存在感。而从题材内容说，段辉也是有所超越的。

中国的水彩画艺术多年来为什么被视为一个“小画种”，就是因为它太为水彩画的工具材料所囿，普遍是一种满足于水彩画工具材料所规定的特性和趣味，而迷失于绘画本质。其实水彩画和油画一样，除了工具材料的区别之外都是绘画，其本体和母体同为绘画一宗。

明白了这个道理，现代意义水彩画在思维上首先就要回到本体和母体上，然后再出发，冲破偏见和水彩画艺术自认的“本分”和宿命，才能超越传统水彩画艺术，并且赋于它以新的精神和使命。其实王肇民先生之所以以水彩画家而成为公认的大师，就首先这种精神的自觉和自尊，笔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曾有幸到广州美院王肇民先生府上拜唔，深为先生的学识、思想，以及对艺术非凡见解所折服，我当时的感觉是：这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师，虽然他的作品是小尺幅的水彩画，并且多为静物主题，但都是大作，和很多大尺幅的一般性的油画作品相比，在艺术精神和艺术含量上要大得多。

我看段辉的水彩画作品，无论静物、风景和人物都有和当年看王先生作品近似的感觉，这就是大器、大格局、大吞吐，所以自然是大的作品。

有一位大师说：兴趣就是天才。就我的读解，也可以说，兴趣就是天才的前提。

每一次在展厅里或者段辉的画室看他的新作，段辉都会有一种溢于言表的激情和冲动，于是他会谈他的作品——从整体到细节，从用笔到色彩处理的新感受和新体验......等等。

应该说，在油画和水墨艺术强势的当下，段辉在水彩艺术的探索和创造性追求上是很有精神气概的，在王肇民先生之后的中国新一代水彩画家的崛起的阵营中，段辉是一位代表性人物，他的勇气和才情极大地扩展了水彩画的表现力，给了水彩画艺术以现当代的新生命，他的突围在于绘画本体的路径上和油画艺术、水墨艺术齐头并进，最终在现当代绘画精神上合流，此时，界种的界限就消弥了。届时在艺术史上将不要以画种从学术分类，而一概名之为——现当代绘画。

段辉在水彩画上是一个通材，他静物、风景、人物皆擅，并都有非常之作品。他的静物具有从塞尚到王肇民先生一路的精神气脉和品格，其动人处在于使静物的一隅成为了可资解读“物”的存在和构成的，并是一个与世界对应的世界;他的风景画中的山，达到了“是山，不是山，还是山”的境界，其浑然大气、吞吐开合，既是自然的造境，又是精神的化境;他的人物主题，不简单是人物形象生成，而是将人的个体表现引申到“普遍人”的观照层次。

概而言之，段辉的水彩画作品，是形上和形下的一统，而它的实现在于“境界为上”——这是段辉艺术的要义。

段辉在近些年来，在水彩画艺术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近些年他的作品频频地入选各类大展，并多次获奖。但他并不满足，他还在不断地开掘思索，并每每有使人惊异和意外的新作。

以我的理解，段辉之于水彩画艺术，不但极有敏感性和悟性，还常常有通神的手和眼。

2016年11月于京城

作者简介：邓平祥，天津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清华大学吴冠中研究中心学术委员、 著名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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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